初秋,植被还很茂密,虫子藏在草丛中低鸣。
路上,许时漪瞧着沉默寡言的许苏山,忍不住乐了,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我捡的?”
许苏山低头走路,乖乖的:“嗯。”
原来爸爸妈妈还有这种羁绊。
许时漪突然有种莫名的开心。
一开心就忍不住蹦蹦跳跳,脚步都变得轻盈了。
“慢点,别摔了。”许苏山紧紧跟着她。
“不会,我看着路呢。”许时漪难以压住嘴角的笑。
好比一个学者,从前只能在史料里翻寻,推理,想象着有关历史的蛛丝马迹。
而此刻,她却能亲手拨开过往的迷雾,亲自追寻事情的真相,一切不再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
这感觉好极了。
许时漪兴奋到得意忘形,然后就乐极生悲。她踩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没站稳,身体朝前一扑,跌到地上,吃了一嘴泥。
“啊——”
许苏山连忙跑过去:“受伤了吗?我看看。”
许时漪还在傻乐:“没有。”
许苏山挽起她的裤腿。
她膝盖磕掉了一块皮,血流下来。
“明明就受伤了,都流血了,你别走路了。”许苏山拿手帕捂住她伤口,“我背你。”
“没关系,就一点小伤。”许时漪还在笑。
“我背你。”许苏山执意。
他蹲下。
许时漪怔了怔。
上一次被爸爸背还是在四年级。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学校停课,老师要家长来接孩子。
校门口的道路被水淹了,车子过不来,许苏山就撑着伞,一步一步淌过积水,找到了她。
许时漪被许苏山拉到背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
十七岁的许苏山肩膀还很稚嫩,身形也稍显单薄,不过安全感十足。
那一年的那场雨后,许时漪就别扭地不肯再让爸爸背了。因为离开学校时,她看见姐姐孟秋孤零零站在校门口。
隔着厚重的雨帘,孟秋眼睛红红地望着他们,许时漪突然觉得愧疚。
她从前总是愧疚,仿佛自己真是偷走了父爱的小偷。
直到许苏山去世后,她才反应过来——生命脆弱无常,在乎的人就要用尽全力对他好,为何要管别人的眼光?
幸好,有关爸爸的遗憾还有弥补的机会。
想到这儿,许时漪忍不住把手臂收紧了。
许苏山脚步一顿,声音里满是担忧:“很疼吗?”
简单的三个字一下就让许时漪眼眶湿润了,她忍不住问道:“如果你将来有一个女儿……”
她强压着哽咽:“……她自私,虚伪,脸皮厚。”
今晚的许荷很怪。
准确来说,她从下午开始就变得怪——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话也变多了,走路蹦蹦跳跳,情绪不太稳定,而且还吃了以前绝对不碰的锅巴和爆米花。
出门前,他要她换条长裤,她居然乖乖去了。
许荷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话?
如果这不是现代社会,而是武侠小说,许苏山甚至要怀疑背上的许荷是别人易容的。
此刻,“许荷”正在他背上抽泣。
“……她的存在明明伤害了别人,却还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并且不从心底觉得自己有错。”
“她总是怪你,埋怨你,对你态度不好,总之她很差劲,没有达到一个爸爸对女儿的期盼……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还会爱她吗?”
或许这个问题对于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