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
“那锁上没有?”
“锁了。”
“鬼进不来了吧?”
“没有鬼。”
“有的。”
“没有。”
“有的,就是有的。”
见他较真,边渡只好问:“哪有?”
“电视里,打雷的大雨天,都会有穿黑色雨衣,没有长脚的鬼闯进家里的。”
“看恐怖片了?”
孟汀往他肩膀上顶,点点头。
边渡又问:“怕鬼还看?”
“谁说我怕了,我才不怕!”孟汀在被子里挥拳头,“男子汉不怕鬼,爷们儿要打败他!”
边渡翻身,透过黑夜,用明亮眼睛看他:“男子汉也可以怕黑或者怕鬼。”
“可我不怕!我就是没怕!”
“嗯,你不怕。”
沉默了几秒,孟汀抿抿嘴唇,小声问:“可是……如果,万一,我以后稍微有一点点怕,怎么办?”
又一阵雷鸣,冰凉的医院走廊,孟汀脑海里,是儿时的那场大雨。
他好像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眼睛,透过黑夜凝视他,温柔说:“别怕,我在。”
孟汀抽回神智,努力剥离不勇敢的自己:“边大哥,你怎么来了?”
“见了个委托人,顺便过来看看。”边渡提这个饭盒,“饿了吗?”
饭盒掀开,香味扑面而来。
孟汀肚子咕咕叫:“您怎么知道我想吃青椒肉丝面了。”
“因为我今晚也想吃了。”边渡拿来筷子递给他,“趁热。”
“谢谢。”孟汀捧着饭盒,眼里心里热腾腾的。
为了妹妹的事,孟汀晚饭毫无胃口,尝到喜欢的味道,味觉才慢慢活过来。
吃完面,边渡收走碗筷,见他依旧皱着眉:“还在担心妹妹?”
孟汀点头。
“手术不是很成功?”
“让大壮受罪了,都怪我。”孟汀垂下眼,闷闷的,“如果我没去比赛,我妈就不会把大壮放学校托管,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小孩子调皮在所难免,有过一次,她会长记性。”边渡说,“别用反事实思维苛责自己。”
“不止今天,很多事我都亏欠她。”
“怎么了?”边渡温着语气,“方便和我说说吗?”
孟汀声音很低,胸口长出尖锐的石块:“因为我,差点就没有妹妹了。”
当年妈妈意外怀孕,未跟丈夫商量,便悄悄服用了流产药。但没想到,小生命竟如此顽强,拼命留在了肚子里。
孟汀永远忘不了,孙叔叔冲妈妈嘶吼的那句:“为了你的孩子,就要杀死我的孩子吗?”
在此之前,孙叔叔向来和善,那是他仅有的动怒。
孟汀心里清楚,不止妹妹的事,妈妈这些年经历的坎坷,多少都和他有关。
亲生父去世后,有不少人给妈妈说媒,不介意她带个儿子,也愿意抚养长大。
妈妈却有个硬性条件:不再生育。
实际上,妈妈很喜欢孩子,一切都是为了他。可在那个把“传宗接代”刻进骨子里的地方,这种要求,无异于断送良缘。
后面几年,孟汀有过两任继父,他们和亲生父亲无差,喝酒打牌,对妈妈非打即骂。
直到孙叔叔的出现,他不在乎延续“香火”,也愿意给他和妈妈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