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韵的眉间聚起一点哀怨。他怎么好意思这么叫的。
她不理会陈彧,扬起胳膊把手里的东西往搬家公司的小货车上扔,同搬家师傅交流起来。
一把甜润的嗓音浸在寒凉的秋风里,像复古的琴弦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里扬起,凭空回扯出一点夏燥。
陈彧看着她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又看看她光秃秃的膝盖和细长的脚踝。她人似乎是长大了,但不着调的性子没变。
两个师傅一趟趟搬运,李乐韵自己也不闲着,要紧的东西都自己动手,衬得陈彧像个看热闹的路人。
单是衣服就三大包和两小箱,十来个鞋盒像刚买的那样新。小小的出租屋是如何容纳下一个爱美女孩的物欲的。
她没有自力更生之前,生活费永远不够花,有特别想买但买不起的东西时,会在电话里跟他撒很久的娇。
李乐韵抱着三层的小木柜下楼,里面是满满的护肤品和各种装饰品。陈彧刚想说,这箱东西就别扔那辆小货车上了,她啪嗒啪嗒地走过来,敲了敲路虎副驾的车窗。
这箱东西被妥帖地放在车后座,杜十娘的百宝箱也没这么宝贵。
陈彧说:“你也坐我车。”
李乐韵仍旧不看他,车门一关,头发一甩,乌黑的一瞥落在后视镜里,像大小姐疲软的皮鞭轻轻掠过一块荒草地。
搬家公司的小货车跟在后头。行驶十分钟后,副驾上的人仍旧不开口说话。
陈彧是不怕尴尬的人,对打破僵局不抱有期待,但乐意维持成熟和体面,他递了瓶水过去,眸光倾斜,干体力活也要全妆的都市丽人,密长的睫毛落下去,睡容也要找好完美角度。
这时赵青青的电话打进来,他调低音量接听。
赵青青:“领导,你在浦西吗?今晚有空不?我跟顾昀想请你吃饭。”
“今天我有事,我们下次再约。”
女孩语气失望,“那今天有人帮你过生日吗?”
陈彧按了下太阳穴,“我在开车,回头再说。”
李乐韵睁开眼,略显茫然地看向男人的侧脸,又看见他手腕上那块并不便宜的腕表,眼珠子亮了下。
年少时对名牌球鞋不屑一顾的少年,如今是需要名贵品来装点他的“领导”身份?
她可以接受他没秃头没发福仍然有魅力,似乎也可以接受他喜欢上别人,那女孩聪明美丽。可他怎么能偷偷发财呢,当个小领导就能戴百年灵飞行员开路虎?
她大三那会儿想买三千块的包,他脸色森然地刷了卡,对她说,别做美丽废物。
李乐韵撇一下嘴,她什么时候也能升职加薪啊。
“喝水吗?”陈彧扭头跟李乐韵对视。
视线相接,李乐韵微微张了下嘴,又迅速闭拢,理顺一下头发,摇一下头。
早上江晴对她说,陈彧过生日还要来帮她搬家,要她务必好好请陈彧吃一顿饭。李修文甚至转给她请客吃饭的钱。
她找到事做,拿出手机,在新家附近的商场团了两张火锅店的代金券。
陈彧的车驶进一个九十年代初建设的老小区,楼看着旧,里面有许多精装loft,绿化也很漂亮。这是万科的盘,物业还算过硬,小区里住着许多上海本地的退休老人和一百多只因被爱心投喂而不断繁衍的流浪猫。
小区对面有农贸市场,500米内有两个商场,距离地铁站七百米。地段是陈彧的小姨精心挑选的,她料定李乐韵会满意。
搬家公司的人说,没电梯,得亏只在三楼,否则还要加钱。陈彧替李乐韵抱着她那一箱首饰,打电话问家政公司的人怎么还没来。
“你请保洁了?”李乐韵开口跟陈彧说第一句话。
开户清洁总要做。听说上一个租户养狗,消毒工作也免不了。
陈彧点一下头,“给我指个能放你这箱宝贝的地方。”
楼上的空间只够放下一张床,李乐韵指了指阳台上的书桌,“先放那里吧。”
东西陆续进门,堆满半间房,李乐韵鼓起脸,“早说请保洁了啊,那就提前一天过来收拾。”
“我联系不上你。”陈彧侧对她站着,口气淡淡的。总不能什么都发邮件。
李乐韵叉着腰,瞥了他一眼,把他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转了三百块钱,“我就这点预算,不够你就自己贴,谁让你不跟我商量的。”
陈彧踱步去了窗边,拉开窗帘让光亮进屋,压根不理会她这一番无理的计较。
“你晚上没约吧?”李乐韵又问他。
“怎么。”
“一起吃饭。”
不说请,也不提生日的事,永远是那副命令的口吻。陈彧回过头,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深邃的眉眼收紧,“有约了。”
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看她的嘴唇啊。李乐韵转身去收拾东西,丢一个无所谓的背影给他。
那这生日饭吃不成就不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