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穗沉默了几秒,走向李管家,“我提着回我房间就好。”
小鸟被剪掉飞羽,关在笼子里。
十三岁的颜穗,也被困在了这纵横十九路的棋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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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穗,对于今天你成功定段九段,你有什麽想说的吗?”
“是啊,据我们所知,今天正好也是你十七岁的生日,先是作为国内最年轻成功定段的棋手,现*在你又成为了最年轻定段九段的棋手,颜穗,你有什麽想对大家和粉丝说的吗?”
少女的骨骼还未发育完全,她仍然处于青涩少女和成熟女人间最模糊的地带,虽然光看身形不能说是个大人,但她的眉眼却坚定又温柔。
颜穗微笑道:“还是那句话,我能拥有今天的一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我能让大家对围棋多一点兴趣,甚至也爱上围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虽然才十七岁,但颜穗这些年已经接受了不知道多少采访,这种漂亮的官方话对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一道有些刺耳的男声响起,“颜穗,但你成长到现在,你的父亲身份始终是一个谜,对于在缺少父爱环境里长大的你来说,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呢?”
衆人纷纷噤了声。
有关颜穗生父的身份,一直衆说纷纭,但那人从没出现过,颜穗的母亲颜芝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里说过,所以爱看八卦的人总是好奇的。
颜穗表情未变,“无论父亲是否存在,都不影响我走上围棋这条路,更不影响我成为一名还算优秀的棋手。”
这事其实颜穗很早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就连她母亲也不知道——
因为她和她妹妹,都是她母亲去国外最顶尖的匿名精子库挑选後怀孕生下的孩子。
非要说的话,光看她和她妹妹的外貌特征,只能推断出她生父应该是亚裔。
但这些对颜穗来说都不重要,作为母亲,颜芝也许没给颜穗足够的关爱,但在物质方面与围棋方面,颜芝从未苛待于她。
颜穗是颜芝未完成的执念,她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还有颜芝未完成的围棋梦。
颜穗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但要因此而厌恶或者憎恨自己的母亲,她也做不到。
那人见自己的问题没能戳到痛处,又加大了音量,“颜穗,这麽多年你的下棋风格都没变过,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大家都更加喜欢进攻勇猛有取有舍的风格。但你……”
那人掩饰不住恶意的笑了下,“虽说稳扎稳打,但也过于寡淡无味,如同白开水。下到最後,没怎麽丢子但也没吃多少子,很多粉丝朋友都笑称你单独开创了一个圣母系的风格,你怎麽看?”
他旁边的女记者已经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家的狗屎记者,会不会提问啊。
明明是圣母落子处,棋盘涌慈悲。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女记者毫不客气地对男记者翻了个大白眼。
颜穗正了神色。
“能被称之为圣母风格,是我的荣幸。”
男记者说话越来越过分,“但有句话说得好,乱世先杀圣母。现在随着围棋的普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颜穗,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下棋风格,你会担心未来某一天会被新的强劲的竞争对手杀得片甲不留吗?”
颜穗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满脸横肉,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精光。
相由心生有时候的确挺有道理的。
面对男人愈发尖锐的提问,颜穗的微笑更加礼貌得体,“这句话是在污名化圣母。我想你应该先分清善良和愚蠢的标准。真正的圣母,不仅仅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伴随着的还有智慧,勇气,策略和完美的组织能力。”
“我知道,我离真正的圣母还差得很远,不过能被大家认为我有这样的风格,是我的荣幸。”
“还有,”颜穗话锋一转,“我尽可能不想让我的棋子被吃掉,也许你不理解,但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因为这就是我的道。我希望能取得胜利,也希望尽可能带着每一颗被我放下的棋子一起走向胜利。”
说是有取有舍才好,才能赢,这对颜穗来说是不会认可的。
有取有舍,说到底不过是自身不够强。
她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棋子。
她希望在她这里的每一颗棋子,都不是会被吃掉的弃子。
十七岁的颜穗,是个有着自己坚持与骄傲的天才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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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天,就是颜穗十八岁的生日了。
“颜穗,颜穗。”
小鸟在笼里叽叽喳喳叫着,颜穗放下古籍,笑着走过去打开鸟笼。
小鸟蹦蹦跳跳跑出来,钻进颜穗的手心。
颜穗左手握住小鸟,右手先是摸了摸小鸟的头,接着又嘿嘿笑着开始揉柔软的,温热的肚子。
“就这麽喜欢叫我名字呀,小鸟~”
颜穗本就生得一副完美骨相的皮囊,她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此刻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是满满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