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摄政王先笑起来:“你倒是心软。”
小太监耳根通红,死命垂着脑袋。
“推过来吧。”段春及一招手,朝假山慢慢走着头也不回:“孤身体不好,容易乏累,陛下体恤才如此出行。”
“你来时辛苦,回头——”段春及挨个儿看完石头脸侍卫,对比着挑个脸最垮的一指:“就你来推吧。”
垮脸侍卫:“是。”
李丙真不由得想起摄政王十几岁就拉开九石硬弓的荣光战绩,心下微妙,大声应声:“不辛苦!奴才,奴才应该的!”
段春及唇边含笑,顺着话头跟小太监唠了几句家常,到假山短短几十米的路,他硬是走上了一刻钟。
和他自愿咽下的药有关,也和李丙真谈起小皇帝时眼里真切的敬慕有关。
他本想多听一些的。
但身体无力愈发明显,段春及只好撑上假山休息,微匀着呼吸,他掌心覆上一层薄汗,却是冷的。
好在李丙真有眼力见儿,立马叫垮脸把轮椅推来,扶着他稳妥坐下,微风一起,把薄汗的痕迹也冷透带走了。
“围着假山转一圈,可以吗?”段春及半阖着眼,似乎在平复激烈的心跳,他声音很轻,“随后便回去罢。”
垮脸侍卫不仅垮脸,还寡言,除了“是”什么都不说,手下偏偏很有分寸,他推轮椅推得稳又速度适中,直到段春及绕着一圈看完才停。
假山还是那个假山,没什么稀奇和变化,段春及没做什么奇怪举动,只在看过后微微笑了下。
他又拍拍扶手:“好了,回干清宫,陛下也该回来了。”
这位尊贵的摄政王好像仅仅出来放风一般,在御花园溜了一圈,走了几步,又踩着晚霞的余晖欣然回到他的牢笼。
没人知道姬淮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一定是很残忍的酷刑。他们想,只有被彻底摧毁,摄政王这样的人,才会展现出这样堪称乖顺的温驯来。
……
干清宫中,被驯服的摄政王正在兀自愉悦,目光温和纵容。
姬淮毫不避讳地往每盘菜里撒药粉,正撒到汤盅时,一只手慢吞吞端走了汤。
“药丸难吃,药粉也没好到哪儿去。”段春及叹气:“别糟蹋我的汤了。”
他不愿意,姬淮也不坚持,默不作声地把视线移到别处。
这三日发生的事说多不多,最知之甚详的只有小皇帝本人。
至于段春及,除了哄小皇帝还虎符的那天,只有今日是清醒的。
但摄政王思虑周全,晕过去之前,他飞快偷走一颗软筋散吞了下去,把自己苦得一麻,无限混沌苦梦里,只有合眼前小皇帝焦切扑来的样子是甜的。
他养大的少年从来志存高远,见微知着,光明磊落。
还不想让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