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头看雷十二突然到了面前,温鹤引停下了教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看喜喜不识字,想要趁在路上的时候教他几个,就算是行走江湖,识几个字总是方便一些。”
其实想教喜喜习字这件事她也琢磨了很长时间,不过喜喜性子野,不干活路的时候就满世界乱跑。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是能耐心教人的人,这事便耽搁下来了。
既然温鹤引要教他,就让他教咯。
她转头向陀鱼的方向道:“都能走了麽?如果能走我们最好赶在天黑透前下山,”
雷公山中昼夜温差极大,即便是四月,到了晚上也冷得厉害。再加上熊豹狼蛇时有出没,留在山中过夜成了件危险的事情。之前一夜是在巫岚的洞中捱过的,现在临时难找安身之处,还是赶紧下山是为上策。
大家匆匆忙忙下到山脚,在一户猎户家借宿一晚之後马不停蹄继续上路。两日後便是四月初八,是黔东苗侗夷族的一个盛大节日,若能及时赶到铜鼓,便能赶上出贵州前的最後一个大集,正好可以采买一些物品。
古州分内外,牛皮大菁所在的里古州是完全化外生界,而铜鼓属于是已有朝廷设官的外古州。这种羁縻之地根本没有客栈,他们一般都是借宿在当地的寨子中,房间自然有限。
人家看到她和温鹤引都是女子自然是安排在一间房中,他们也无从解释,只好将就着一人睡床一人睡在地上。
温鹤引自然是主动要睡地板,但是雷十二怜惜勾白云一身的细皮嫩肉决计不肯,两人拉扯一番,终究还是温鹤引睡在了床上。
雷十二打好地铺正要躺下,突然想起了那颗珠子。她虽识字,却不认得篆书,温鹤引身为五品高官定是学识过人,想来应该是认得的,便把珠子递给他道: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麽?”
坐在床上的温鹤引接过珠子,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惊诧道:“这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怎麽了?”
“这珠子是采用一种内膛烘煅的工艺制作的,据我所知这种工艺所制之物只供一家所用,因为这本就是那家家主研究出来得。”
“哪一家”
“婺州王家。据我所知梁大人的母家便是王家。”
温鹤引又把珠子举到眼前,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内珠上的字迹。
“抱节若虚”他一字一字念出那四个篆字,脑海中浮现的是橘林中的那位红袍先生。
“你这珠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听温鹤引这般问,雷十二知道这珠子来历他已有猜测,也不想瞒他,便把在骨骸坑的经历同他原原本本说了。
“看来你父亲和锦程确有渊源。”
“怎麽说”
“方才我说了这珠子煅烧方法乃是婺州王家家主所创,你身上那纹身图案定然也和王家有关。王家是锦程母家,他能拿到有暗纹的纸笺也不足为奇。何况这珠上的四字暗合了瘦竹老人之号,从橘林出来我便怀疑那瘦竹老人大约就是你父亲。”
一条条线索如同零散的拼图,逐渐在雷十二脑中合成了一张完整的图景。
“你的意思是我爹来自王家,化名瘦竹老人,其实是朝廷命官。在前往西南的时候偶然遇见了我阿妈,然後有了我,对吗?”
“而今只需查实王家……你今年几岁?”
“十九”
“只需查实王家二十年前是否有人来过苗疆,便可验证我的猜测了。”
这个信息对雷十二来说算是天大的好消息,现在看起来离自己所求的真相只需最後一小步了。等送完温鹤引,她到婺州去一趟应该一切都能明了了。
连日的阴郁云开雾散,雷十二心情十分舒畅,竟然对温鹤引脱口而出道:“明日是四月八节,硐中会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其实明天本来就要去场坝赶场买东西,大家一向同进同出,根本不用刻意邀约。
可是温鹤引还是温柔地笑着应承,“好啊。”
然後他又从勾白云的腰封上拆下一根丝带,拆成丝缕随手编了一根縧子,将手中的青绿珠子穿了起来做成一条珠绳。
他下床来走到雷十二的地铺旁,微屈着腿半跪在她身前,将玉绳系在她的左腕上。
“听闻苗族女子跳场都要戴银饰,你就戴这只玉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