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机亮了一下。
H:选拔怎麽样?
陆野擦干眼泪,回复:还行。
H:那就好。出来走走?
陆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外套下了楼。
河堤上,贺临舟正站在那棵老枫树下。看到陆野,他递过来一颗橘子糖:“今天辛苦了。”
陆野接过糖,剥开,放进嘴里。橘子的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谢谢你。”陆野低声说。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贺临舟看着他,“朋友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陆野擡起头,正好对上贺临舟温柔的目光。那一刻,他觉得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有了意义。
竞赛结果公布那天,公告栏前围满了人。陆野挤在人群外,心里七上八下——他没把握自己能选上,更怕听到那些关于贺临舟的闲言碎语。
“快看!贺临舟是一等奖!”有人惊呼,“还有陆野,三等奖!”
陆野猛地擡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公告栏上,“陆野”两个字後面跟着鲜红的“三等奖”,而贺临舟的名字赫然排在一等奖首位。他还没反应过来,贺临舟已经挤到他身边,手里攥着两张打印好的竞赛试卷:“你看,最後一道大题,你步骤写得比我还清楚。”
陆野接过试卷,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时,张强也走了过来,手里捏着自己的二等奖证书,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硬邦邦地说了句:“算你们厉害。”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了调——有人说“原来他们是真的厉害”,有人说“陆野进步也太快了”。陆野攥着试卷,忽然想起贺临舟之前说的“用实力证明”,原来真的有人会把承诺兑得这麽满。
贺临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悄悄塞给他一颗橘子糖:“走,去河堤。”
两人坐在河堤的青石上,脚下是漫过脚踝的枫叶。贺临舟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那张泛黄的橘子糖糖纸,还有一张拍立得照片——是小时候陆野蹲在河边折枫叶小船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倔强的发顶,连翘起的衣角都透着孩子气。
“你怎麽会有这个?”陆野惊讶地伸手去碰照片,指尖轻轻擦过纸面。
“那天在河堤拍的,後来洗出来就一直夹着。”贺临舟的指尖落在糖纸边缘,“其实这几年我每年秋天都回来过,只是没碰到你。”
陆野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每年秋天在河堤徘徊的样子,原来那些空荡的河岸背後,还有人跟他做着同样的事。他刚想说点什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苏晴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小野,你快回来,你爸他……”
陆野赶到家时,客厅里一片狼藉。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父亲站在窗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催款单。看到陆野回来,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把催款单往桌上一拍:“还不是为了给你凑学费!我跟老张借的钱,现在他要催着还!”
“你借钱怎麽不跟我说?”苏晴的声音发颤,“你之前挪用公款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借钱……”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我想天天喝酒?我是没脸见人!”
陆野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橘子糖,甜味在嘴里突然变得发苦。他想起之前父亲说“前二十有什麽用”,想起母亲深夜加班的身影,原来这个家早就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裂了一道深深的缝。
“爸,”陆野的声音有点哑,“学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你别再借钱了。”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陆野,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愧疚,最後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苏晴拉着陆野的手,指尖冰凉:“小野,别管他,妈会想办法的。”
陆野点点头,却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陆野没去河堤,却在楼下看到了贺临舟的身影。对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看到他就递过来:“我妈煮的银耳羹,你喝点暖暖胃。”
陆野接过保温袋,温热的触感透过袋子传到掌心。他没说家里的事,贺临舟也没问,只是陪着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看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出差。”贺临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妈就会煮银耳羹,说喝了不容易想家。”
陆野擡起头,看到贺临舟眼里的温柔,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好像都被看穿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爸他……好像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怎麽跟我们沟通。”
“慢慢来。”贺临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小时候在河堤上那样,“总会好的。”
陆野剥开一颗橘子糖,塞进贺临舟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夜色里,橘子的甜香混着银耳羹的暖意,把那些沉重的心事都裹得软了些。他忽然觉得,也许所谓的朋友,就是哪怕你什麽都不说,他也能陪你把难走的路走软。
离省赛还有一个月,贺临舟和陆野开始每天放学後留在教室刷题。贺临舟会把难理解的知识点写成笔记,用不同颜色的笔标重点;陆野则会把自己易错的题型整理成表格,两人交换着看。
有时候赵磊会来教室找他们,手里提着从校外买的奶茶,嚷嚷着“学霸也要休息”。陆野会把奶茶里的珍珠挑给贺临舟,贺临舟则会把自己的椰果分给陆野——这些小习惯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自然得像呼吸。
有天晚上,两人刷题到很晚,教室的灯只剩下最後一盏。陆野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揉眼睛,贺临舟忽然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和小时候很像的徽章,只是比原来小了些,上面刻着一个“野”字。
“给你的。”贺临舟的耳朵有点红,“之前那个丢了,这个……我让我妈找人重做的。”
陆野拿起徽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小时候贺临舟把徽章别在他衣角的样子。他把徽章攥在手里,小声说:“谢谢。”
“说了朋友之间不用谢。”贺临舟笑了,灯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省赛加油,我们一起去市里。”
陆野点点头,把徽章放进笔袋最里面的夹层——那是他藏橘子糖纸的地方,现在又多了一样需要好好保管的东西。
省赛前一周,陆野的父亲突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