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曈正?跟赵雀生一起将修复工具装上马车,赵吉就带着晋时的?古纸来了。
他有?些忐忑地把纸卷递给姜曈:“姜姑娘,这纸不知合不合用?。”
修复用?的?纸张,除了讲究年代类别要?与画心尽量一致外,纸张纤维的?经纬也得尽量相同。
可是王羲之到底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了,要?找晋代的?纸本就不容易,如果还要?挑这些,根本就做不到,他昨日把全城的?同行都找了个遍,也只找到了这一点而已。
姜曈看了看纸张,道:“能用?,赵掌柜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吉松了一口气,便就告辞离开了。
姜曈把纸卷拿给赵雀生,自?己走到苏观卿跟前?,拉了拉他的?尾指:“我出门了,你?在家要?好好吃饭,你?要?是不想别人帮你?夹菜,你?就让风公子把菜单独给你?拨一盘子。别只知道吃白饭。”
苏观卿含笑点点头:“我省得的?。”
姜曈这才放开他,跟赵雀生一起登车走了。
听着马车缓缓走远,苏观卿点着竹杖踏上台阶,正?要?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跟自?己搭话?——
“你?就是那个曾与我表妹有?过婚约的?苏观卿吧?”
苏观卿脚步一顿,猜到是姜曈的?表哥范延玉,礼貌地回应道:“正?是在下。”
范延玉上下打?量一下他,啧啧叹道:“我在穗城都听过你?的?才名。宰相公子,书?画双绝。可惜了呀!”
“书?画双绝?哦呦,就是你?呀,”旁边一个中年女声道,“有?机会?我看看你?作画呗。”
苏观卿道:“抱歉,我已经做不了画了。”
范延玉斜眼看他娘:“人家看不见,你?叫人怎么画。”
“哦,”钟嬿歌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又?问,“那以前?画的?总有?吧?”
“抱歉,我的?旧作早已四散零落,找不到了。”
“那可惜了。”范延玉背着手,挺着肚子不住摇头。
“嗐,不过那些也没多大意思。曈曈就不喜欢这些。曈曈最不喜欢的?就是吟诗作画,骑马弄刀才是她的?喜好。那会?儿她吵着要?退亲,我那妹妹还写信跟我们絮叨呢。这跟我儿子的?喜好倒是一样的?。我儿子也看不上那些个酸东西。做母亲的?总是疼孩子,我妹妹当时也想顺着曈曈,只可惜当时妹夫一意孤行。现在好了……”
钟嬿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苏观卿倒是面色不动地安静听着,反而是范延玉先不耐烦:“娘,你?说这些做什?么?”
“好好好,不说这个,”钟嬿歌又?问苏观卿,“你?与曈曈的?婚约应该已经取消了吧?”
“是。”
“那你?还在姜家待着做什?么?”钟嬿歌的?语气有?些不满。
苏观卿道:“我……我是姜家的?奴仆,自?然该待在姜家。”
钟嬿歌一个劲儿地摇头:“瞎子当仆人哪能伺候得了人,我这妹子也是心善,只当是积德行善了吧。”
正?说着,钟婉词走了出来:“姐,你?怎的?走得这样快,我一转身就不见了你?。”
“嗐,我这不是在门口等你?吗,你?总是这样,做事情拖拖拉拉的?。快点啦,不是说要?带我们逛逛京城吗?”
“走走走,现在就走。”钟婉词好多年没有?跟姐姐一起出门逛街,脸上尽是喜色。
她挽着钟嬿歌走过苏观卿,叮嘱了一句:“观卿呐,你?就在家,别乱跑啊,走丢了曈曈又?要?着急的?。”
“是。”苏观卿恭恭谨谨地应了一声。
耳听得三人渐行渐远,苏观卿终于维持不住平淡的?神色,他就像他手中那根已经开始渐渐发黄的?竹竿一样,僵直地戳在雪地里,久久没动。
……
姜曈带着全副家伙什?,到了王府,很快便铺开了阵仗。
朱瞻墡很大方,分别给了她和胡邵青一人一间大屋子,让他们带着各自?的?徒弟进去修复。
胡邵青倚老卖老,趁着徒弟做准备工作,他背着手跑到姜曈这里来指点江山。
他看了姜曈放在一边的?晋纸,嗤之以鼻:“你?这个纸同画心差别大,经纬都对不上,不能用?。”
姜曈道:“晋纸难寻,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年纪小,老夫几十年积累,这样的?纸应有?尽有?,你?若是肯求我……”胡邵青拖长?了声调,就等着姜曈来求自?己。
谁料姜曈只是笑笑,态度十分有?礼貌:“老先生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不知好歹!”胡邵青简直给她气炸了,一甩袖子走了。
姜曈一转头,就见到赵雀生那个小丫头一脸兴奋,两只小眼睛闪着跳跃的?光,不住拿眼睛去看胡邵青的?背影。
“冷静,”姜泰斗把脸一沉,“不管你?有?多大的?把握。只要?开始修画,就切忌心浮气躁。”
“是。”赵雀生立即挺胸收腹,小脸也严肃了起来。
“去把锅烧上吧。”
“诶!”赵雀生当即去搬小炉子。
姜曈看着她动作,见她步伐轻快,动作比平日还要?迅速许多,可见她心里的?雀跃根本没能按捺住,不禁失笑摇头,暗叹了一句:到底是小孩子呐,沉不住气。
朱瞻墡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看了半日书?,方想起来问仆役:“他们的?进度如何了?”
奴仆道:“胡老先生那边昨日已经拆了旧装裱,适才将一页画心送去了姜画医处。眼下胡老先生正?与徒弟们在剪纸补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