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试着联系一下多伦多的俱乐部吧,白鹤姐那边我去说。”李理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司齐姐那边的代言?”
“不影响,照旧。”黎涵调整着手套的位置,“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白鹤姐讲,这感觉就好像我要背叛她一样。”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李理看向冰场中央的白鹤,又捶了黎涵一下。
“教练巴不得选手能出成绩。”她抿了抿嘴唇。
黎涵又回去训练了,成年人的身影混在一群半大孩子里,格格不入的。李理塞上耳机,点开和白鹤的聊天框,敲下一条消息。
[李理:白鹤姐,等下训练结束了有时间吗?]
白鹤还在指导一个小女孩跳3s,自然没时间回消息。李理脚下转了个圈,靠着挡板,向远处的休息区看去。家长们围成一圈,讨论小孩学滑冰的各种细节,她没在里面找到小九的妈妈。
她又转回头扫向冰面,意外发现小九同黎涵面对面,两人正相互比划着。小九比了个ok的手势,加速向跳跃角滑去,起跳,落冰,这一次的周数明显更好了。她看见黎涵对着转过身的小九竖起大拇指,两人又聚在一起继续嘀哩咕噜起来。
六年前,黎涵有对她做过这样的手势吗?
她向休息区走去,在角落处挑了个位置坐下,点开谷歌,搜索多伦多那家俱乐部的官方主页。她将联系方式截了个图,丢到和黎涵的聊天框里。灰色圆圈加载的那一瞬间,她苦笑着,心想她现在正亲手把黎涵推远了一些。
“找我有事?”不知何时白鹤出现在她身后,她抬起头,教练正皱着眉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不好意思,不小心看到了。”对方脱下羽绒外套,在她身边坐下。
“黎涵,想走?”教练拧开瓶盖,捏着瓶子喝一口水。
她们都没说话,默契地看向远处冰面上的黎涵和小九。
“是你想让她转组,还是她自己提出来了?”她犹豫再三刚要开口,白鹤将手掌横在她面前,“李理,说实话。”
“是黎涵。”她眨了眨眼睛。
“多伦多,好地方。”白鹤拧紧瓶盖,将水瓶放在地上。
“白鹤姐,你会生气吗?”她搓了搓袖口,斜着眼偷瞄身边的人。
“我会有点难过吧,但比起难过,更多的是释然。”白鹤低下头,盯着脚尖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她了。就算她不提,在夏天开始之前,我也准备和她谈谈,问问她要不要考虑转去别的组试一试。”
“面对你们俩,我没法做一个完全理性的合格教练。”白鹤伸手将羽绒服搭在膝盖上,“尤其是你,李理。”
“嗯,我懂。”她又将目光投回场上,她也没法像个纯粹的观众一样接受黎涵在走下坡路的现实。
“你呢,你怎么办?”白鹤的声音有了起伏,“我的意思是,异国,时差。没人比我更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难熬。”
“我不知道……”她挪了挪脚,慌乱中踢倒了白鹤的矿泉水瓶,“我感觉也不是很长时间吧。”
“算了,慢慢来吧。”白鹤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对方抬手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她,“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黎涵的事,你让她自己来和我说。多伦多那边,我出面帮她联系。”白鹤套上外套起身,捡起空瓶子放在李理身旁,“瓶子帮我丢一下,谢谢。”
事情解决了,但李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看向穹顶,立柱上挂着水滴,今日有雨,她的心里也一片潮湿。
又坐了一会儿,她拎起白鹤留下的瓶子向卫生间走去。她将瓶子丢进垃圾桶,抬起头,正撞见镜子里自己无神的眼睛。
李理知道自己出问题了,与黎涵有关。白鹤的话她听进去了,她知道对方说得并不夸张。两个话不多的人该如何熬过那漫长的十二小时时差,她来不及想。
她只知道她早已将黎涵放进了她的全部人生,只是向前望去,她的人生又该通向哪里。她是冰面的弃子,又与真实世界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站在镜子前,同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对视。
李理,要怎么办?
她没来得及思考,身后便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找到你了。”黎涵亲昵地揽住她的腰,小狗般蹭着她的脸颊,“消息看到了,晚点我去找白鹤姐。”
“你会想我吗?”她抬手,按住对方乱动的脸,“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的的冰面上,你会想起我吗?”
“李理……”对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的脸色好差。”
“无论如何,我会想你的。”她开口,伸手拂过对方脸颊,踮起脚尖,在对方嘴角轻啄一下。情绪被酝酿得很激烈,心口的疼几乎要将她撕碎开来,但她没哭,她觉得自己很坚强。
她被黎涵搂进怀里,对方的手缠绕着她的腰,后背贴着前胸,像是要融为一体。她听见爱人的低声啜泣,紧接着是一句又一句破碎的呢喃。
“我不去了……”
“不想走……”
“不想分开……”
撕心裂肺的痛如潮水般汹涌起伏,她闭紧眼睛,反扣住对方手背。
“振作起来,我们都振作起来。”她哑着嗓子,将情绪咽进腹中,“只有不到两年而已。”
她说服不了自己,更没法欺骗黎涵。
“我不想走!”她听见黎涵喑哑的低语,这声音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对方说她们根本算不上朋友。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门外扫冰车清冰嗡鸣,小女孩们尖锐的笑声愈来愈近。黎涵抱着她,两人闪进一个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