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她怔了怔,回忆过去,她从未听对方说出过这个词。
“嗯哼。”黎涵揉揉鼻头,语气带着点不自然的轻快,“姑且算是吧,我们都在的地方。”
李理从这句话里品尝出短暂的甜蜜,只是一想到她很快就会再次离开,巨大的落差又将她击倒。她像个失魂落魄的幽灵,拖着脚步跟在对方身后。
她又将时间再往后推了些,下一届冬奥会之后,她会毕业,黎涵又会在哪里呢。
扫码枪哔了许多下,她看着对方熟练地将东西塞进购物袋,刷卡,推着购物车向外走。她意识到,好几年前对方就具备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或许不那么好,但也不糟。
“出去吧,我来叫车。”黎涵停在超市门口,摸出手机,操作几下,又拎起两只大塑料袋,迈开脚步往外走。
她跟在对方身后,捞起袋子里那两瓶水,抱在怀中,“这个我来拿吧。”
车载空调的风对着她的脸吹,她伸手合上叶片,向黎涵的方向挤了挤。她拉住对方的小拇指,那只指头顺从地勾了上来。
“奥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李理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仍没有答案。
“比完世锦赛,然后退役。之后我应该会去当教练吧。”对方挠了挠她的掌心,“那时候,你也快要毕业了吧。”
“之后做什么,会去哪里,”黎涵迟疑着开了口,“你有想过吗?”
“我不清楚。”虽说自己的答案是模糊的,但李理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她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你可以慢慢想,总之,你想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对方的声音轻快起来,“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别的牵挂了。”
“如果我想去的地方没有冰场呢?”她突然生出了逗弄对方的想法。
“不会的李理,你可没法彻底离开冰面。”对方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我们都知道的。”
李理倒吸一口冷气,几乎要停止呼吸。冰面是她的荣耀,是黎涵的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这么说?”她压下情绪,玩弄着对方披在肩上的头发。她想她该听听黎涵的看法,没人比黎涵更了解她在冰上的一切。
“我说不清楚。”黎涵直摇头,“滑冰时,你的眼睛会说话,如果彻底离开冰面,它们会枯萎的。”
“故弄玄虚的。”她靠在黎涵肩上,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如果想不明白的话,回冰上来试试呢?”黎涵也不恼,反而抿着嘴巴替她冥思苦想起来,“也不一定要做教练,也许是心理疏导,又或者你能把陆地训练用的机器改进改进呢,你不是学这个的嘛。”
“黎涵。”李理捂着额头,将对方从幻想中拽了出来,“虽然名字有点像,但我真的没学过这个。”
“哦。”对方却没气馁,不依不饶地胡搅蛮缠着,“那你可以学学,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待在一个冰场呢。”
李理有时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这个天真的“文盲”沟通,她不再回应,任由对方天马行空地一通乱讲。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只可惜,参考价值接近于零。
回到公寓,厨房是黎涵的天下。她只用负责把两人换下的脏衣服丢进洗烘机,然后洗个澡,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回简宁远刚刚发来的消息。
[简宁远: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
[简宁远:我要考x大的研究生。]
[简宁远:当然如果我有幸分得一个保研名额,也可以不考。]
[简宁远:总之先这么准备好了。]
李理回了个表情包,惊讶于对方远大志向的同时,又想起不久前黎涵说过的话。她将手机丢在一边,翻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全世界只有她对自己的未来没想法。
“起来了,李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她屁股。她咕噜一下爬起来,搂住对方的脖子,将罪魁祸首拽倒在床上。
她揪着对方的衣领,在对方下巴和嘴唇上放肆地胡作非为,像是发泄,也像是安慰自己久不能平复的心。
“为什么你们都有事做,都那么目标明确?”她闹够了,又躺回床上,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
“可能是因为我们没得选吧。”对方笑着刮她的鼻子,“思考自己想干什么是一种特权,你很幸运,选择有很多。”
李理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她就算什么也不做,奖金和家里的存款也能保她余生衣食无忧。
“所以别着急,慢慢来。”黎涵拉她去客厅,向她展示今日购物成果和自己厨艺的完美结合。
“你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她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直发愣,“做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菜谱,还有网上。”黎涵推了推盘子,汤匙撞进碗底,叮的一声很是清脆,“我只是想告诉你,做饭这件事我还算擅长。”
李理有些心虚,她想起前一天晚上她自告奋勇做饭,但直到黎涵回来,她还在处理自己被菜刀划开的伤口。
“承认自己没那么擅长,就会变得很轻松。”对方抿了抿筷子,眯起眼睛,“味道很好哦,不试一下吗?”
李理又想起四周跳。承认自己再也没法跳出四周跳之后,真的会变得轻松吗?她看着黎涵,豁然开朗。
“味道确实很好。”她露出这一整天来最真心的笑容,“你确实很有天赋。”
那天晚上她比往常都睡得踏实,没被头痛折磨到难以入眠,也没被挥之不去的梦境缠绕。黎涵翻身背对着她时,她只是贴上去,将对方抱得更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