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明白自己确实很幸运,毕竟她和黎涵不曾分开,也不曾经历过身处大洋彼岸的漫长等待。
“从我认识白鹤姐起,她就很少和我讲她之前的事。小时候我也问过她,她总是回避,我也就渐渐不再问了。”李理想起自己年幼时也曾是个好奇宝宝,“没想到她和司齐姐的故事这么坎坷。”
“但我觉得,白鹤姐当选手的时候,遇到的事情肯定不止那么一些。”黎涵动动手臂,又把手放在火上烤,“不过比起当选手,她好像更喜欢当教练。她很早时候就联系过我。”
“你也有点冷吗?”李理伸长胳膊脱外套,却被黎涵一把按住。
黎涵只是摇头,继续讲没说完的话:“哈尔滨少低组那次,她其实有找过我妈,问我妈有没有意愿带我转到北京。”
“当时我妈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但她们加了联系方式。”篝火渐弱,这一次,黎涵没再添柴进去,“我意识到有戏。”
“那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盼,盼着我们俩互相消磨,盼着她把我送出去。那段时间,痛苦到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忆。”黎涵低下头,肩膀轻颤,“我也明白我妈不想送我过去的原因,她觉得白鹤姐太年轻了,资历不够。但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再跟着她练了。”
“她是我亲妈,骂我训我,没人敢插话。”黎涵烤火的手发着抖,僵硬地悬在半空。
“真的不冷吗?”这一次李理没再遇到阻拦,她把脱下的外套裹在黎涵身上,又伸手将对方圈在怀中。
“冷啊。”黎涵冰凉的手攀上她的小臂,“小时候也是,你总喜欢问我冷不冷,也只有你总关心我冷不冷。”
“你的手好凉。”李理被黎涵指尖的寒意吓了一跳,她伸手,将那只手捧在掌心里轻轻揉搓着,“黎涵,我不太会安慰人,但之前的事过去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知道,有你呢。”李理听见对方轻笑一声,有点傻乎乎的,“现在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李理你还念着我呢。”
黎涵倚在她怀里,仰头,用揣满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看她。李理又想起白天那个未完待续的吻,她埋下脑袋,亲吻黎涵的额头。
李理想,她大概会一直在意下去的。
跌倒
李理总感觉今天黎涵的状态不太对,早晨一起进更衣室换衣服时,对方连着撞了两次柜门。
李理原本在冰面中心练步伐,对周遭的一切都没什么感知。她只听见跳跃角有人不断在摔跤,起初她并不在意,毕竟赛季初状态不好是常事。
直到她抬头一瞥,视线中黎涵一拳捶在冰面上,没过几秒又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
不对劲。摔了五次、或者是六次,李理记不太清,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记清。
“九次四周跳,成功落冰的只有三个。”拿着便利贴在一旁记录的白鹤公布了答案。
李理停下动作,避开在场上乱飞的小女孩们,向黎涵滑去。黎涵只穿一件无袖背心,走进些她发现对方裸露在外的胳膊肘沾着些许冰碴,已然红肿。
伤在自己身上时从没觉得痛,伤在对方身上时,反倒是触目惊心。李理凑上前,盯着那只胳膊出神。
“黎涵,先休息一下再练吧。”白鹤按下圆珠笔,撕下便利贴往黎涵手边递。
黎涵没反应,反倒是旁边的她接过纸条,扫视一眼。
9月7日,黎涵
……
4t23
4s03
4lz13
惨不忍睹的跳跃成功率。
李理抬头,才发现黎涵整张脸冷得要滴出水来。她预感大事不妙。
“黎涵,你……”句子被小女孩尖声惊叫打断,她手一用力,指甲在便利贴上留下一个月牙弧迹。
“白教练,你快来呀!小九把鼻子撞流血啦!”
“关注一下黎涵的情绪。”白鹤皱起眉头,在她耳旁交代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小女孩那边滑去。
“先休息一会儿吧。”隔着两层手套,李理感受不到黎涵的体温,她有些慌,拽着对方的手腕就往挡板处滑。她滑得有些吃力,因为黎涵根本没打算配合她,反而像是她在拖着黎涵走。
“李理,”她听见黎涵急促的呼吸声,“我的跳跃好像出了些问题。”
李理呼吸一顿,身体一僵,小腹在挡板上磕得生疼。她捂着肚子转过身,射灯的光映在黎涵眼里,那双眸子却仍是暗暗的:“哪里出问题了?”
“白鹤姐刚刚看的时候,说是周数不够,才没法落冰的。”黎涵从她手里夺过那张便利贴,揉成皱巴巴的一团丢在挡板外,“你刚刚看到了吗?”
“没有,”李理低下头躲过那束目光,“我怕盯着你看影响你训练状态。”她又侧过脑袋,扫视冰面。小女孩们已经结束了训练,正在场边叽叽喳喳交谈着,白鹤和鼻子流血的小九更是不见踪影。
只剩面前的黎涵耷拉着眉眼,似乎有些失望。
“你还能跳吗?”李理咬了咬嘴唇,将全身重量靠在挡板上,“要不,你再跳一次给我看看。”
黎涵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向远处滑去,她绕场一圈,在李理面前进入跳跃曲线。
左脚踩外刃,右脚点冰,十分标准的勾手跳起跳。只是落地时,身体转过来了,冰鞋却还没扭过来。
刀齿卡在冰上,冰屑飞溅,毫无疑问的屁股朝地。黎涵甚至懒得爬起来,只是转过脑袋,抬头望她。李理想上前搀扶,却被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震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看到了。”她只好吞了口唾沫,拽拽被汗水浸的黏糊糊的手套,“缺120度的样子,得标小于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