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过来搭话,他摆了摆手。没必要了,解释没用,告别也多馀,这里的人和事,都让他失望透顶。
擡头看着远处,郑磊轻轻叹了口气。职位爬得越高,越见不得光,那些他曾羡慕的所谓的“成功”,此刻变成了灰。
长途汽车颠了十几个小时,郑磊才失魂落魄到了家。他不打算再回工地,而是直接往上交了辞退申请。
瘪柴几乎是扑着冲过来:
“哥!你怎麽回来了?!”
下一瞬,温热的身体就撞进了郑磊怀里,胳膊死死环着他的腰。
郑磊僵了僵,擡手摸上瘪柴的後脑勺。
“想你了,回来看看。”
他扯了扯嘴角,连自己都觉得虚。
怀里的人却突然顿住了。
瘪柴擡起头,看着郑磊手里的旧帆布包——那不是他每次出差带的行李箱。
再看郑磊的脸,眼下的黑眼圈,身上没有熟悉的烟味,只有长途奔波的汗味和疲惫。
瘪柴没问“项目结束了?”,也没问“怎麽没提前说?”,他好像懂了,知道了哥在那头发生了什麽。
郑磊的手顺着瘪柴的後背往下滑,摸到他的肩膀上,突然就泄了气。
他靠着门框慢慢蹲下来,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瘪柴的发顶,粗糙的掌心反复摩挲着他的後脑勺。
“崽啊…你说……老子错了吗?”
郑磊在家待了半个月,把自己关成了哑巴。
瘪柴周末回来,总能看见他蜷在沙发上。问他想吃什麽,他说“随便”;提要不要找新工作,他就闷头抽烟。
这天晚上,瘪柴从厨房端出两碟小菜——一盘拍黄瓜,一盘卤猪耳,还从柜子里翻出提前买好的酒。
“哥,喝点酒吧,解解乏。”
郑磊盯着酒杯看了几秒,没说话,抓起酒瓶就往杯里倒。“咕咚”一口下肚,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他却像是舒坦了些,又给自己满上。
“少喝点,空腹喝容易醉。”
“没事,老子酒量好。”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又灌下一杯,眼神却空茫茫的,“以前在工地,跟工友喝几斤都没事……现在倒好,连个喝酒的人都没了。”
瘪柴没再劝,只是坐在对面,安静地陪着他。
郑磊一杯接一杯地喝,话渐渐多了起来,一会儿骂王经理“不是个东西”,一会儿说“老子没贪一分钱”,到最後,声音都带上了颤,却还在往嘴里灌酒。
瘪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却只能默默把他快倒的酒杯扶稳些。
没过多久,郑磊手里的酒杯“哐当”砸在桌上,人往沙发上一歪,就没了动静。
呼吸粗重,嘴里还嘟囔着些听不懂的话,已然是烂醉如泥。
瘪柴叹了口气,起身去扶他。把人放在床上时,郑磊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伸手抓住了瘪柴的手腕,让他僵在原地。
等了几秒,见郑磊没再动,只是沉沉地睡着,眉头还皱着。
瘪柴轻轻抽回手,忍不住蹭了蹭郑磊的手背——粗糙的,带着薄茧,是抱过他无数次的手。
他站在床边,看着郑磊的睡颜。
这半年,他无数次想过这样靠近他。
想在他累的时候抱他一下,想在他难过的时候靠在他身边,可每次都只能忍住——
哥觉得他喜欢男人已是怪事,要是被发现真正的心思,怕打破现在的安稳,怕他眼里的“崽”真的变成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