瘪柴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掉得更凶了,却还是没起来,只是仰着头看他,眼里满是哀求。
“你跟着我有什麽用?”郑磊的话像刀子,往自己和孩子心里刺,“老子自身难保,能逃到哪一天都不知道,你跟着我,就是一起死!”
“老黄那边安全,你去了能过得好,跟着我只能死!明白吗!”他故意说得狠,故意把“死”字咬得重,想让孩子怕,想让孩子知难而退。
可瘪柴还是摇着头,爬起来又要抓他的衣角。
郑磊心一横,伸手推了孩子一把——没敢用劲,却也让瘪柴往後退了两步,撞在墙上。
“老子告诉你,老子根本不想管你!”
他吼道,声音都在抖,“当初带你回去,就是看你可怜,现在老子自身难保,没空管你了!”
“你现在看清了吧,老子就是个混蛋!你别再缠着我,再缠,老子就把你扔去派出所,让警察把你送福利院!”
这话彻底戳中了瘪柴的怕处。孩子的身体僵住了,眼里的哀求慢慢变成了恐慌,他看着郑磊,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只能攥着手里的纸条…
“走吧…”
郑磊不敢看孩子的眼睛:
“听话…”
瘪柴站了几秒,走过来,把手里的馒头往郑磊怀里塞,又捡起地上的纸条,小心翼翼折好。
然後後退两步,对着郑磊深深鞠了一躬——像之前一样。
做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回头看了郑磊一眼,眼里的泪还在掉,却没再过来,只是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再见的那天,但他必须走,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在门口回头丶等着他去接的孩子。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次的安静变得相当刺耳。
郑磊一夜没睡,盯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数着秒。
凌晨四点,走廊里的脚步声少了,他悄悄溜出病房——之前跟夜班护士说过“早上要去楼下买早饭”,护士没起疑。
他没走电梯,怕遇到保安,从楼梯一步步往下挪,脚踝的疼一阵阵传来,却不敢停。
出了医院大门,郑磊赶紧往旁边的小巷钻——巷子里堆着些旧衣服,是附近居民扔的,郑磊找了件黑色的外套穿上,又把帽子拉低,遮住半张脸,才敢出来叫车。
“师傅,去火车站,快点。”上车後,郑磊催了一句,眼睛却盯着後视镜——
果然,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跟了上来,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郑磊知道,只能是他们。
司机看出他的紧张,问:“小夥子,你没事吧?气色不太好。”
“没事。昨晚没睡好。”郑磊勉强笑了笑,心里盘算着怎麽甩掉跟踪。
刚走一半,手机突然震了,是独眼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郑磊,你小子,挺能装啊。”独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跟我秦王绕柱呢?是吧!警察查货仓,是你让那孩子报的警吧?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我告诉你,虎子的尸体我早就处理干净了,警察找不到证据!你跑不掉,那孩子也跑不掉!”
郑磊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
“师傅,麻烦开快点,我赶火车。”他又催了一句,手心全是汗。
“好嘞,你坐稳。”司机踩了油门,车子飞快地往前开,後视镜里的黑色轿车也加快了速度。
郑磊看着窗外的街景飞快後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火车站,快点摆脱他们。
到了广场,郑磊立刻往人群里钻。
早上的火车站人很多,都是赶早班的,他在人群里撞来撞去,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旁边的人扶了一把。身後传来喊声:
“找人!分头!守住售票口!”是那帮人的声音,郑磊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他知道自己没买票,正规通道肯定走不了,只能去找之前跟虎子送过货时发现的缺口——在员工通道旁边,有个没焊死的铁栅栏,能容一个人钻过去。
他凭着记忆往那边跑,脚踝的疼越来越厉害,却顾不上管。
刚跑到铁栅栏边,就看见独眼的手下追了上来,腰上鼓鼓囊囊,很明显塞了东西。
郑磊咬着牙,钻进铁栅栏,刚出来就听见火车的鸣笛声——一列往南边开的绿皮火车正在关门,车门还留着一条缝。
“快发车了!停止检票了啊!”列车员的声音传来。
郑磊猛地冲过去,抓住车门把手,将兜里的手机扔到了铁轨里,这样他们就没法定位到自己了。
火车刚驶出站台,郑磊就顺着过道滑坐在角落,抵着冰冷的铁皮,汗湿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
周围裹着泡面味与汗味,乘客的鼾声,孩子的哭闹声缠在一起,却盖不住他擂鼓般的心跳。
起码现在,他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他要安顿好自己,等一切结束,去找回那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