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苏柳和刘维桢的说话声并未刻意压低,纪诃正好听到什麽“纪管事”什麽的。
“那个……纪管事是我父亲,”纪诃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你确定没看错?”刘维桢吃了一惊,毕竟纪诃精神有点不正常,他们都有目共睹,对纪诃的话,刘维桢很难完全信任。
苏柳拉过纪诃,认真地直视纪诃的眼睛。
纪诃原本被刘维桢语气中的怀疑无意间刺伤的心,又渐渐被苏柳眼中的信任治愈。
“他从前跟我说,说他是我的父亲,但我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我不知道,”纪诃轻声解释道,眼神却由怯懦转变为坚定。
苏柳回以肯定的微笑。
纪诃已经开始出现微弱的自救意识,这样很好。
比开几粒安定,打两针镇定剂,总要有用得多。
纪诃需要的外部力量最好是隐形的,这样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意识形态,完成自救。
——让他一直以为是他自己想通了,他的生命力才会一往无前地使劲去自救。
这种破碎态的灵魂,根本不是,一些故弄玄虚的庸医,反反复复逼他回忆他那些绝望的经历,或者什麽狗屁“人生导师”讲几句不痛不痒没有感情的宽慰的话,就能解决的。那些人,只会让他的情况更糟。
灵魂受损的人,需要有更强大的灵魂在暗中保护他,潜移默化地改变他。
那些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就自以为是的低纬生物懂什麽?
真的研究透彻了什麽是抑郁症?
真的以为,说几句“你要好好的”丶“你太缺爱了”丶“你得承认自己有病”丶“你需要一个拥抱吗?过来,我给你”,就以为自己很专业?
苏柳觉得某些人真的很可笑。
苏柳从前有段时间因为一些事,也出现过轻微的心境低落。他比较倒霉,遇到的那个Alpha心理医生名不副实,除了开点安定什麽都不会,说的话也像程序设置好的低端AI一样,机械又没有感情,只有握住苏柳的手,自以为很隐晦地摸着时,眼底才暴露出那种浓稠的情感。
恶心。
四十多的大叔了,就算保养得再好,再自以为仪表堂堂,也不能老牛吃嫩草吧?
苏柳当时还未成年呢。
苏柳不惯着他,立刻像个精分患者一样,掀了他的桌子。
可惜,苏柳没有足够的证据告他轻薄,那时诊室内为了保护患者隐私并没有安装监控,只有一个录音机,里面翻来覆去都是正常的问诊,苏柳的爆发好像特别出人意料,真的很像有病。因此,一时之间,似乎拿对方没办法。
但苏柳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只好骂他是黑心鬼,诊金那麽贵。
当然最後两人都没什麽好下场,那家私人医院将苏柳拉入黑名单,那个医生也被象征性罚了半年奖金,理由是跟患者推搡。
是的,他脱下白大褂还扬言要打苏柳,说苏柳没病装病故意医闹,是敌对医院派来的吧?还说就算被打也是自找的。
他表现得越是理直气壮,就越发显得苏柳年少无知还无理取闹。
不过打肯定没打成,掀桌那麽大的巨响,该来的人都来了。
医院的安保人员护着他们的医生。
苏柳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还有最外围负责调停的警察。
这麽离谱的人,居然能当医生?
还不是看苏柳是个年幼的Omega好欺负,故意占他便宜。
老色鬼,真恶心。
世界不愧为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苏柳深以为然。
这时,纪诃的声音响起,将苏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不会看错,两年前就是因为他,才害得我失去母亲,”想到母亲,纪诃掉了眼泪,但很快,他眼神坚定地擡手擦去眼泪,恨恨地补充道,“就是他!”
纪诃从前一直想找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靠山,现在的他,显然已经彻底看清,那样的一座大山,也能让他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