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突然大笑,笑声凄厉而绝望,震得伤口迸裂,鲜血染红衣襟:“好一场大梦!李相夷,你果然。。。从未变过。”
他强撑起身,将忘川花狠狠掷向李莲花:“你的解药!从此两清!”
花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李莲花下意识接住。那花瓣冰凉刺骨,仿佛带着笛飞声最後的体温。
“今日之後,相逢是敌。”笛飞声声音冷如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下次见面,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李莲花握紧手中花,指节泛白,却仍保持平静:“正合我意。”
无颜带着金鸳盟残部赶来,角丽谯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笛飞声。离去前,笛飞声最後看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冷得让李莲花如坠冰窟。
直到金鸳盟衆人彻底消失在山谷中,李莲花才踉跄一步,扶住身旁山石。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株沾血的忘川花,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方多病从暗处走出,忧心忡忡:“你何必如此?明明可以解释。。。”
李莲花缓缓转身,月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有一种透明的脆弱感。他轻轻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南胤人潜伏中原数十年,所图非小。”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疲惫,“角丽谯不过是明面上的棋子,背後还有更深的力量。”
他望向远处仍在冒烟的四顾门总坛:“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南胤馀孽的踪迹。他们行事隐秘,几乎不留破绽。直到。。。”
“直到笛飞声失忆出现?”方多病若有所悟。
李莲花点头:“角丽谯对笛飞声的执念人尽皆知。他突然失踪,角丽谯必定疯狂寻找。这是引出南胤人的最好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但我没想到。。。他会变成那样。”
那个会为他惊慌丶会笨拙地表达关心丶甚至不惜性命为他取药的笛飞声,与他记忆中冷酷无情的金鸳盟主判若两人。
“所以你将计就计,假意与他周旋,实则布局引蛇出洞?”方多病恍然大悟。
李莲花苦笑:“起初确实如此。但後来。。。”他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被笛飞声小心翼翼呵护的触感,“我动摇了。”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个月下未尽的誓言,那个为他舍身取花的身影。。。一切都不是假的。
“那为何不告诉他真相?”方多病不解,“你们完全可以联手。。。”
“正因为不能联手!”李莲花突然激动起来,又引发一阵剧烈咳嗽,“南胤人太过狡猾,若看出半点破绽,便会继续潜伏。唯有让笛飞声真心恨我,角丽谯才会相信这场决裂,南胤人才会放心现身。”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更何况。。。若笛飞声知情,定会不顾一切护我周全。但他的内力尚未恢复,南胤高手如云,我不能让他再冒险。”
方多病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你宁可让他恨你,也要护他周全?”
李莲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擦去唇边血迹。他的目光落在怀中的忘川花上,花瓣沾着笛飞声的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解毒之法。”李莲花轻声道,“碧茶之毒已入骨髓,无药可解。这忘川花。。。其实救不了我的命。”
方多病震惊:“那你为何。。。”
“但它能救别人。”李莲花擡头,眼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南胤人擅长用毒,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人。这忘川花是解毒圣药,或许有朝一日。。。能救该救之人。”
他小心地收起花,仿佛那是什麽稀世珍宝:“至于笛飞声。。。恨我也好。总比为我送命强。”
远处传来四顾门弟子的呼唤声,追捕行动仍在继续。李莲花整了整衣袍,恢复平日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走吧,戏还要演下去。”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方多病跟在身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笛飞声离去的方向。忽然明白,这场看似无情的骗局背後,藏着怎样沉重的真心。
月光照在崖壁上,那里还留着笛飞声以刀刻下的痕迹,以及斑驳的血迹。无声诉说着一个关于舍身与辜负的故事。
而怀揣忘川花的李莲花,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他知道,从今往後,那个会为他心痛丶会为他惊慌的笛飞声,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才是他设局时,最未曾料到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