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小疯子!神经病!丢尽了程家的脸!]
[小叙,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是不是学校里有人带坏你?是谁?你说呀!你说啊!?]
世界是白色的,因为唯一的灯光是白色;世界又是黑色的,因为过去的记忆是黑色。
黑白的色块在眼前迅速交替,胃部痉挛地翻江倒海,程叙既冷又晕,想吐又什麽都吐不出来,恍惚间觉得四周的墙壁在向自己逼近。
越来越小,越来越窄,越来越暗。
在彻底丧失生存空间之前,现实与虚幻的交界中,突然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扶住程叙的胳膊,不至于让他栽倒。
“程哥!”然後是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叠着,在程叙的耳边不停嚎叫,“程哥!你怎麽了?怎麽脸突然这麽白啊!你不要吓我啊,程哥。”
或许是真的着急,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无论是黑色或白色都褪去了,耳边萦绕的哭喊声变得遥远,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只有一张放大数倍的英俊脸庞,对着他疯狂喷唾沫。
“……”
程叙捂住眼镜,慢慢地缓了会儿,有气无力地说,“别叫了。”
沙柏一直勉力维系的冷酷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神态紧张地看着程叙,倒是乖乖闭了嘴。
只是双手还用力捏着他的胳膊两侧,掌心的体温持续地渗透进皮肤,像一个小火炉。
大眼瞪小眼半晌,沙柏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麽了?”
理智恢复,程叙登时觉得有点丢脸,他掩饰地摘下眼镜用手指按着擦了擦,“没什麽,可能是没吃早饭,胃病犯了。”
“我丶我有吃的!”沙柏闻声慌乱地在西装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枚金币巧克力。
这显然不符合他的预期,但沙柏犹豫一秒,还是把金色的糖纸剥开,递到程叙嘴边。
金币的边缘被体温捂得有些化开,巧克力的甜香味激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中。
程叙怔忪地看向沙柏,对方紧张地垂着眸,眼角有一点湿润的高光,满怀担忧地注视着他,手指又往前送了送。
他心中一动,微微凑过去,咬住了那枚金币。
经过这个意外的插曲,两人间的氛围一下子缓和许多。
沙柏见对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那块不大的金币巧克力,好像仓鼠一样,霎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程叙瞥他一眼,“笑什麽?”
这才意识到自己笑出了声,沙柏连忙端正表情,望天,“没有。”
一时无话,程叙回归了仓鼠进食的动作,沙柏用馀光盯着看了很久,忍不住又出声,“程哥。”
“嗯?”
“对不起。”
程叙愣了下,正想说话,沙柏却没有给他空间,继续说道。
“上周五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明明叮嘱了我要提前通气,结果我一时上头就去做了,还把自己暴露了,对不起。”
“你骂……说的那些话,我知道是因为担心我,但我当时有点懵,所以没有回答你,对不起。”
“还有……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却故意没有回复……对不起。”
一连三个对不起,仿佛经过排练一般,声线很紧,又毫无停顿。
程叙把吃完的巧克力糖纸拿下去,攥在手心,轻轻捏住,感觉喉咙梗着,“……没关系。”顿了顿,“我也不该那麽说你,对不起。”
“我也没关系。”沙柏很快接话,“但是……程哥,我不想离开蓝海,所以我不会给你发简历的。”
“为什麽?”程叙问,“而且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离开的问题,万一林致远就是要让你走……”
“他不能随便让我走。”沙柏笃定地说,“我问过穆穆了,公司辞退一个人是要有理由的,就算是试用期也一样。他要是逼我走,我就去劳动监察投诉丶去仲裁。”
“那他也可以故意给你使绊子,像之前那样骂你。”
“骂就骂呗,又不会怎麽样。”沙柏一脸无所谓,“他骂我我就骂回去,他要是打我……我觉得他打不过我,嘿嘿。”
程叙脑海中不由浮现林致远的样子,一米七不到,五等分的身材,啤酒肚,虚胖的中年男人。
再看眼前的沙柏,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身体虽然被西装包裹着,但明显有着锻炼痕迹,能一把拎住自己。
程叙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