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眼前的行政套房不大相符。
程叙旁边的位置显然是给沙柏留的,小巧成套的青瓷碗碟,象牙质感的筷子架在上面,看上去价格不菲。
沙柏略有迟疑,但还是走过去,刚坐下擡头,对面的男人正亲切地冲他笑,露出一排白牙。
“小沙是吧?”他夹了块毛肚递过来,自我介绍,“久仰久仰,我是齐海洋。”
“!”沙柏原本下意识伸了碗去接,闻言差点没把碗摔到地上,脑中惊涛骇浪,声音变形地拔高,“齐丶齐总!?”
他惊疑不定地转向程叙,後者察觉到视线,气定神闲地与他对视两秒,最终弯了下嘴角,“嗯,先吃饭。”
程叙的笑容转瞬即逝,沙柏莫名被安抚,他犹豫之下拾起筷子,虽仍显局促,但接受了对面坐着总经理的事实,慢吞吞地把烫得刚好的毛肚送进嘴巴。
齐海洋确实饿了,他风卷残云地下着食材,不一会儿把自己喂得溜圆,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满足地感叹道,“还是国内好啊!想吃什麽都能叫到外卖。”
程叙没接话,沙柏左右看看,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没让领导的话落地,“听说您之前去M国出差了,是刚回来吗?”
“是啊是啊。”齐海洋坐直身体,眼睛先是往右一瞥,又对上沙柏,面容和蔼可亲,“这段时间辛苦了,听程叙说你发现了林致远的证据,真是了不起。”
“算不上证据。”沙柏闻言紧张地看向身边的文件袋,“只是有些怀疑。”
茶几上的火锅残骸很快被叫来的酒店管家收拾干净,新风开着,不多时客厅里的火锅味道完全散去。
在两道目光如有实质的注视中,沙柏紧张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三张纸,依次摆放到茶几上。
他先是看向程叙,见对方似乎鼓励地点点头,才深吸口气,用手指点向第一张,“程哥,齐总,你们看,这是我们和勤利的合同复印件。”
顿了顿,移到第二张,“勤利还没有上市,网络上流传出来的文书资料比较少,我没有找到更清晰的章,但在他们的公衆号上发现了这个。”
第二张纸上印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局部,看起来像是勤利和供应商的签约现场,沙柏特意用红笔事先圈出右下角,能依稀看到模糊的圆章。
“清晰度有点低。”程叙凑上去认真观察,“这样很难看出来是不是同一枚。”
沙柏点头,将第三张纸移过来盖在上面,“我把两张图试着叠了一下,图案确实是存在偏移的,文字比例也不大对。”
“这没用啊。”齐海洋立刻说,“照片和扫描件都存在变形的可能,根本算不上是证据吧?”
程叙正要附和,却听沙柏茫然地说道,“我刚才不就说过,确实不算证据啊?”
齐海洋:“?”
程叙:“……”
沙柏似乎倍感疑惑,停顿几秒,终于下定决心似地问道,“直接拿着合同去找勤利对质,不就知道真假了?还需要证据吗?”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暖风安静地拂过桌上纸张,发出细不可闻的猎猎声响。
沙柏更为不解地看着面前陡然僵住的两人,等待半晌後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们眼下晃了晃,“怎丶怎麽了?我说的不对吗?”
“操……”反应过来的齐海洋低声咒骂一句,他猛地站起身,拉住沙柏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你说的太对了小沙!你他娘的简直是个天才!!”
沙柏抽了下没能挣脱,望向仍在沉默的程叙,“程哥,齐总这是在夸我吗?”不是在阴阳怪气吧?
程叙轻咳一声,扶住镜架掩饰情绪,“嗯,你说的没错,是我们想复杂了。”
不得不说沙柏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程叙的目光略过面前还在交握的两双手,重新回到纸上,“不过先别急着高兴,海洋,你认识勤利的高层吗?”
齐海洋的动作猛然僵住,愣怔半天,“好像……不认识?”
他放开沙柏的手重新坐下,抚着下巴思考道,“应该能通过其他关系联系上,问题不大?”
“签约派来的代表确实是勤利的人,我上次见过。”沙柏也在程叙的提醒中记起自己一直没想通的关键信息,“程哥你是担心直接去找勤利,反而会暴露给林致远吗?”
“嗯。”程叙沉声应道,“海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林致远和勤利的VP是旧交,万一这位副总裁是知情人甚至和他沆瀣一气……你就算找关系接触其他人,难免泄露消息。”
“直接在网上公开出来呢?”沙柏转而提议,“既然不知道谁是可信的,干脆让所有人都知道。”
齐海洋:“可要是合同上的章并不是假的呢?”
明知事实如何,但受限于程序正义,进度条再一次停滞。
而且林致远既然有买凶杀人的胆量,情急之下或许会作出其他不可预估的暴力行径,造成任何的伤亡,都是他们难以背负的可怕後果。
程叙垂着眼睫,目光持续地落到茶几的纸上,沙柏实在勤俭节约,打印用的还是公司的废纸,很薄的一张。
透过纸张的纤维,能看到背後的市场部会议纪要,他心不在焉地盯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捏住边缘,拈着二次利用後晕开的油墨。
“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程叙霎时转头,和沙柏四目相接,两人神情同时一顿,似乎在彼此的眼中发现同样的光彩,异口却同声。
“殷总殷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