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告诫过你,不要试图对我动手。”蚩双流轻轻拨开她指尖的电刃,他又轻扯了下嘴角,却没笑出来:“你猜猜是为什么?”
沈润的动作开始滞涩起来,全身关节好像灌满了胶水,有什么东西入侵到她的身体里,并且试图代替她的意志掌管全身。
心口以上,锁骨以下的位置,隐隐浮现出一个眼睛的轮廓。
她的喉舌也逐渐不属于自己了,费了很大力气,她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你”
蚩双流第一次在人类面前俯下
身,虔诚地吻了吻尚未成型的诅咒印记。
他伸手紧紧地拥住她,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下来:“是的,你是我的了。”
从发现她知晓自己身份的那刻起,他就想这么做了——将她彻彻底底地据为己有。
她不会爱上一个狰狞丑陋的怪物,他只能用这种方法确保她无法逃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从她进来的那刻起,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亲吻她的脸颊和颈侧,又轻拍她的后背,心满意足地安抚:“不会有痛苦的,等诅咒成型就结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不会让你去做危险的事,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
话才说了一半儿,他眼瞳猛地缩了下。
沈润的手不知道何时伸进了口袋里,隔着布囊,她捏碎了里面的东西。
本体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三个心脏,每一个都至关重要。
被蚩氏分尸杀害之后,他想方设法藏起了两个心脏,最后的一个被蚩氏带走了。
现在,她捏碎了他最后的心脏。
数千年前,蚩双流曾被蚩氏欺骗过一次,他付出了诞生以来最惨痛的代价。
千年后,他居然又栽到了另一个蚩氏手里。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憎恨,这种恨意甚至比被蚩氏的祖先欺骗分食还要浓烈得多,真真正正地锥心刺骨,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痛苦和恨意。
鼻根的位置酸涩发涨,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好像有什么液体要从眼底涌出。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流泪。
他脸色刷的惨白,踉跄着半跪在地上,单手捂着心脏位置,感受到力量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他猛地抬起眼直视着她,眼底满怀恶意,变成了野兽一样的眼瞳。
沈润试图对他动手,不能对人类出手的限令被打破,他现在随时可以杀了她。
一只触足从空间中伸出,悄无声息地探到她的后脑,只要稍稍向前,触足就可以击穿她的头骨,吸取她的脑髓,夺走她的生命。
他应该杀了她的,他有足够的理由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人类。
触足前端长满了利齿,利齿上的透明粘液拖曳到地面,将地面腐蚀出数个坑洞,触足前段像一朵食人花一样,张开又合拢,随时能将沈润的脑袋包裹消化。
短暂的几秒过后,蚩双流闭了闭眼,嘶声道:“过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润甚至还没回过神儿。
外婆的日记中提到过给她留下的护身符,外婆还简单说过护身符的功效,类似于蚩双流限定的隐身符,能够短暂地屏蔽她的一切气息和波动,确保她在蚩双流手里暂时逃脱,但她真没想到,这护身符捏碎之后蚩双流跟要死了一样——她这会儿也没想杀蚩双流啊!
不对不对,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蚩双流现在看起来非常吓人,他似乎已经彻底无法维持人身,外观比之前还要吓人,身上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口子,口子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他的背后裂开一道狭长深邃的口子,几根触足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所谓不可名状不可直视,沈润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本体,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闷哼了声,眼睛干涩剧痛,好像有一把叉子伸进脑袋里不断搅动。
蚩双流叫她过去。
她的身体被极致的恐惧钉在了原地,努力和身体里慢慢成型的诅咒对抗。
蚩双流的重伤给她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她夺回了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宛如一个残疾人一样,她艰难地挪动双脚,缓慢后退,本能地想要逃离那只触足乱舞的怪物。
蚩双流身上的每一只眼球都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酸涩,‘啪嗒啪嗒’,眼球里分泌出的几滴透明液体落到地上。
从她邀约他来镇庙见面的那刻起,蚩双流就知道自己会看到她惊惧厌恶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上,等她真正流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他比自己想象的反应更大。
身体的裂口从后背蔓延至前胸,上半身出现了黑洞一样的裂口,他阴恻恻地看着沈润,一只触手卷住她的腰,想也不想就要把她塞进身体的裂口里。
沈润努力挣扎,但无论如何也挣不脱腰上缠着的触足。
眼看着离他身体的黑洞越来越近,身后的空间忽然波动起来,霎那间撕裂开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一只手臂从空间裂口里探了出来,一把拽住了沈润的胳膊。
透过空间裂口,隐隐能看见一张温润隽秀的面容——是沈温的脸。
一股巨力直接把沈润拽进了空间裂口,趁着蚩双流重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空间裂口瞬间合拢。
原本喧闹的镇庙一下子安静下来。
短暂的怔愣之后,蚩双流额上瞬间青筋暴起:“是他!”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趴伏在神像上痛苦地喘息了声,无数的眼睛和触足从身上冒出来,很快挤满了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