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姮女没有怀孕!”甲打断两人的争执。
芈渊扬起的手一直在克制,不叫它落下来,却无法控制的发抖。听了甲的话,遽然凝固在半空。
“想来这一路奔波劳顿,肠胃有些小毛病,没有大碍。”甲小心解释道。
芈渊直愣愣的看向阿姮,她闭着眼睛,被泪水冲刷的脸蛋上挂着一抹苍白的红晕。
“你怎麽不早说!”芈渊一声咆哮,擡起一脚把甲踹翻在地,冲出门外。
迎面撞上竖起耳朵在门旁边偷听的祝让和褚良。二人慌得低头,不敢看国君。
他们都误会了。
祝让晃荡手中臭烘烘的头颅,慌道:“我去把贼首烧了,赶紧祭祀罢!”
褚良也连忙喊甲快出来主持祭祀。
“按照我们楚人的传统,要亲手杀掉仇家,拿仇人的尸身祭奠冤死的亡魂。唯有如此,生者才能放下内心的重负,冤魂也才能得以告慰。请您随我一起去祭祀。”甲对阿姮说。
阿姮擦干脸上的泪,跟甲出了门。
阿父阿母还有邻人的尸骨早已无存,甲拿他们留在屋子里的农具做了衣冠冢,将烧成灰的贼首撒到坟包上,为他们咏唱大司命祭奠亡魂的祭曲,而後洒下祭酒为其祷祝。
最後,甲将没用完的祭酒递给阿姮。
阿姮怔怔的接到手中,酒瓮中的酒色醇厚,清香扑鼻,是去年夏祭时她亲手酿制的稻酒。
“现在你可以把酒分给大夥了!”褚良笑着提醒她。
“这点酒哪够!”祝让大笑,叫王卒去马车里把他们扮作商旅时用来打掩护的酒坛子搬过来。
甲和提前过来的王卒早把庖厨修缮好了,给大家简单的做了点饭食。
衆人或席地而坐,或倚靠树下,或爬到塌了半截的房顶上,大口喝酒吃肉。
屋子外唯一一块略显干净的大石面,留给了缄默的国君。
阿姮把最後一点祭酒盛到他碗中,转身朝庖厨走去。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起身跟在她身後走进来,干巴巴的说:“甲说你最好吃点糜粥,饮些热水。”
阿姮眼皮子都不擡:“我不是正在盛?”
手里的勺子和碗被近乎蛮横的夺了过去。“去旁边坐着。”他的命令低声落下。
芈渊笨拙的盛好粥,舀了一匙,递到她嘴边。
祝让等人的欢声笑语从屋子外头传进来,酒香四溢,令人还未畅饮就有了酩酊醉意。
浮云在天际游走,时而遮住天光,时而四散开去。光线从破成洞子的窗口辗转照耀进来,明明暗暗,在两个默默无言的少年男女身上撒下一片静寂的光晕。
“吃不下了。”少女苍白的脸庞回暖,脸颊微红,尖尖的下巴颏往旁边一扭,避开他喂过来的汤匙。
“我跟他们说了,呆几日再走,你……也需要歇一歇。”
阿姮沉默点头,起身往外走。他说什麽就是什麽好了。
男子魁伟的身形一闪,她眼前的光线被遮住,楚王犹如一堵墙挡在了她面前,目光在她头顶来回睃视。
“成大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替他给你赔罪。”
芈渊厚起脸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递到她面前。
躺在他掌中是那枚丢失的铜镜,镜中出现一个眼尾还有些发红的少女。
“别气了,生气就不美了。”他没羞没耻的哄道。
阿姮不吭声,伸手从他手里去拿镜子。
芈渊突然将手臂高高扬起,一脸紧张兼厚颜无耻:“你不生气了,对吧?”
阿姮仰头盯着他,水眸盈盈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叫他心里直发毛,不到须臾就败下阵来,把镜子往她手中一塞。
沮丧的低嚷道:“行吧,都是寡人的错!寡人再不跟你吵,也不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