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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乐极生悲(第1页)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海潮传来,徐妙雪贴着盐仓斑驳的墙根往家挪。“贝罗刹”的名号听上去无所不能,神乎其神,而实际上,她只是一个被寄养在外祖程氏家中的孤女。程氏是宁波府沿海的一个小地主,从官府手里承包了一片盐场。当然,盐场全是官府支的,明面上不可能承包给私人,这只是当地人心照不宣的做法——程氏贿赂盐课司的官员,每年缴纳定额的盐课(即盐税),那这片盐场便实际归他们管了,他们向灶户摊派超额盐课,从中赚取差价。(通俗解释:比如官府要求盐场每年交一千两银子,程氏说这钱我们出,但盐场让我们管。政府官员收了贿赂,又不用自已费心管理盐场,就默许程家成了盐场的实际老板。程家又对煮盐的灶户说官府要收税,每人每年必须交两百斤盐,但实际上,政府只要求每人交一百斤。多出来的一百斤,就被程家私吞了。)程家算不上是大豪族,但靠海吃海做盐的买卖,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在宁波府有着两进院的宅子,家中仆从十来人。而徐妙雪是程家的表小姐,按理说日子应该过得不错。确实不错——徐妙雪可有自已独立的小房子呢。这房子原本是后院的狗窝。程家那条养了十年的狗死了,徐妙雪来了,便用稻草和木板简单搭了个大一些的房子,让她住了进去。程家不养闲人,徐妙雪想要讨口饭吃,便得跟那些盐妇一样去盐场煮盐,给程家干活,若是哪里惹得管家的舅母贾氏不痛快了,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徐妙雪还算自由,她住在程家最外围,平日里没人会来看她死活,舅母也不会亲自去高温炙烤的煮盐炉那巡视,她去盐场点个卯就能开溜。不过天有不测风云,总有始料未及的时候。柴扉刚推开半寸,檐下铁马突然叮当乱响,徐妙雪发现自已房中烛火大亮,可这会儿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也许因为运气都在前头用完了,今儿实在是不巧——阿黎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舅母贾氏身边的嬷嬷出来解手,这才将贾氏都惊动了。贾氏一看阿黎那熟练的架势就明白这一定不是第一次,当即将人绑了。程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规矩还是有的,未出嫁的女孩子哪能彻夜不归,这传出去败了整个程家的门风,到时候家中小辈的婚嫁都会受阻。“去哪了?”贾氏沉着脸,来者不善。徐妙雪很熟悉这风雨欲来的表情,贾氏定要大动干戈了。但徐妙雪满不在乎地一脚踢翻门口腌蟹的陶翁,毫不忌讳地道:“家里不给吃不给穿,我不得自已赚么?刚去弄潮巷卖了回笑,这来钱可比煮盐快。”那双明亮的眸子不见半点惧色与羞耻,反倒泛着几分讥诮的冷意,叫人愈发恼怒。贾氏气得直发抖,指着徐妙雪破口大骂:“要不是我程家收留你,你能活到今日?你这忘恩负义的诈财鬼,如今却搅得我程家家宅不宁!你爹死的时候就该把你一起带走!”“是是是,我真是程家的大罪人,可我爹就是没把我带走,那要怎么办呢?舅母你又不能把我打死——表哥今年该考会试了吧?若叫人知道程家的主母虐待外甥女……哎,只怕舅母您的德行会毁了表哥的仕途哟。”徐妙雪最会阴阳怪气,一个字不见脏,却句句往贾氏心窝子里戳。“你,你——”贾氏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目光突然瞟到旁边跪得跟鹌鹑似的阿黎,顿时又来了威风,“老娘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身边的小贱人吗?——来人!将这个助表小姐私自外出的婢女拖下去打死!”“你敢!”徐妙雪眼中陡然闪过几分凌厉的凶光,这大概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仿佛一头未经驯化的野兽,随时都会跳起来咬人,“阿黎的身契在我这儿,她是徐家的人,你程家无权处置,你要是敢打死她——我就去官府状告你,你们程家别想有宁日!”她素来都是极其护短,伤她可以,伤她的人不行。贾氏被徐妙雪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她的路被堵得死死的,哪怕她看徐妙雪不顺眼,也没办法让徐妙雪就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过她终归是舅母,是长辈,有的是法子让徐妙雪不好受。“请家法来!”动不动就搬出家法,徐妙雪都习惯了。竹篾落在徐妙雪的背上,她的神情却轻松得好似挠痒痒。看到被堵住嘴的阿黎呜咽着直流泪,她还故作轻松地朝阿黎挑了挑眉,示意自已扛这顿打就是家常便饭。人被几个家丁按在木凳上动弹不得,嘴上还一直挑衅。“舅母是没吃饭么,下手这般软——不对啊,舅母谁的便宜都爱贪,什么都吃到你肚子里了,怎么还这么没力气?”贾氏被她激得怒火中烧,一下下抽得更狠。“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我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家法硬!”贾氏已顾不得什么主母做派,面目狰狞,动作愈发凶狠。外院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内院,深夜程宅里的烛火依次点亮。程家大少爷程开绶披着外袍匆匆走到廊下,徐妙雪却不领情地咧开满是血腥的嘴冲着他笑:“表哥,仔细冻着,别生了病赶不上会试……你,你娘又得怪罪我了。”“丧门星你闭嘴!你敢咒我儿子!”竹篾打断了一根,贾氏气喘吁吁地咆哮:“拿根新的来!”程开绶上前拦住母亲的手,脚步分明是着急的,但面上仍是板板正正,冷静地道:“母亲,闹出人命就没法交代了。”“我看这小蹄子骨头硬得很!她才死不了!”徐妙雪喘息着,舔了舔嘴角血沫,原来竹篾是浸过盐水的,难怪浑身都火辣辣的。怎么可能不疼呢——从小也是娇

生惯养长大的,摔在青石板上磕吃点皮都会哭喊着叫爹娘。连控制着她的家丁都感觉到那股对抗的力在逐渐消失,不用按着她,她已经站不起来了。真是自讨的,分明求个饶服个软就没事了。徐妙雪不是没有试过,但她发现哭和求饶,仿佛是施暴者得到的勋章,他们只会越来越来劲。她要让自已成为最硬的石头,最难驯服的野兽,别人才会放弃对她的兴趣,没事不会招惹她,任她自生自灭去。更何况今天夜归的事,放在任何一家宅子里,最少也得以打死个婢女收场。徐妙雪得把贾氏的怒火都引到自已身上来,贾氏越生气,打她打得越狠,阿黎就安全了。他们只能用这些手段,到底不敢真的打死她。贾氏的火还没消,还想动手,才发现自家儿子脸上漠不关心,手却紧紧锁着她的腕子不让她动手,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十分坚持,只得作罢,朝下人摆摆手:“把她拖下去,让她跪盐池里去反省反省。”被拖走的时候,徐妙雪还听到舅母骂骂咧咧的声音:“姓徐的都晦气!瞧那倔脾气,跟她爹一样一样!天生的诈财鬼!”是了,诈财鬼,所有人见到徐妙雪都会这么啐她一句。她爹死了,能骂的只有她,哪怕她什么都没做。最早听的时候徐妙雪还会难受地往心里去,后来便是左耳朵进右耳出。徐妙雪跪在盐池里,粗粝的盐粒硌进膝盖,伤口泡进去是钻心地痛。每当这种时候她其实都在想,要么一走了之,离这家人越远越好。但一个未婚女子离了原籍能去干什么?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日子能不能过得好一些也是未知数,到时连徐妙雪这个名字都守不住。这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所以她咬咬牙,在这个家里待了这么多年。好在今天只是受了些皮肉苦,今天骗来的钱照样安安稳稳地揣在兜里,她的伙伴们也都安然无恙。徐妙雪有些累了,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像一根绷到极致的渔线。海风湿黏地裹住她的呼吸,鼻腔里灌满咸腥味——是血,还是浪?她分不清,只觉喉咙火烧火燎,身子又轻飘飘的,好似踩在摇晃的甲板上。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已魂魄飘得远一些。她又梦到了大海。燃烧的白帆被卷入大海,可那火焰竟腾得比海浪还高,在她身后的如意港,对轰的火炮震耳欲聋,无数人的梦想与未来被付之一炬。而她只是望着大海,在想海的那头到底是什么呢?她驾着一艘没有桅杆也没有帆的渔船,一直往大海尽头驶去。可滔天的海浪里竟裹着过此起彼伏的凿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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