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郑家和康家便退了亲。
所以裴鹤宁觉得,不是退婚导致两家关系破裂,而是两家关系破裂导致退婚。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裴鹤宁那会还小,也是一无所知,只隐约听说,应该是跟郑家大公子郑旭有点关联。
在郑、康两家退婚之前,郑旭突然出海远行去了南洋满剌加,说是去经商,但也有传言,他是去寻宝了……总之,这些年此人杳无音信。
徐妙雪拼凑这些零零碎碎的八卦,想到也就是同年,郑二爷浪子回头,入天台山学艺。
那一年郑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郑二爷和那批货背后的来龙去脉,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徐妙雪一脚踩入了迷宫之中,但她雄心壮志,要将这些人的龌龊事通通公诸于世。
而突破口,便是这一次的水陆法会。
普陀山的水陆法会,大多还是女眷前往,顶多带上家中未成家的公子一起去,那些大老爷们都吃不了晨醒昏定三叩九拜的苦,更何况一去便是七天,再加上路途的行程,十来天一晃眼便过去了,纵是有心也腾不出时间。
不过郑二爷例外,他格外信神佛。
外人道郑二爷虔诚,但徐妙雪唯有冷笑,心中没鬼,何须求神拜佛?
她已经为郑二爷量身定做了属于他的“神佛”。
就只差一阵东风了。
老娘非去不可。
徐妙雪有的是力气和斗志。
*
翌日裴叔夜到了官署,便得知郑桐早早地在那殷勤地候着他。
他不慌不忙,让车夫拉着他去府城里再逛一圈,当是视察民情。
他早就知道郑桐会来找他。
但郑老板来得非常不巧,赶上了裴叔夜心情糟糕的时候。六爷故意叫他好等。
郑桐所来,自然还是为“贝罗刹”之事。
这些天,他动用黑白两道各种法子,都没能找到这骗子。
抓不到人,就没法结案。宁波府知府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巡盐御史张见堂不日将会到任,若再不将嫌犯捉拿归案,就只能上报浙江省了。
郑桐最怕的就是这案子闹大。骗子诈财事小,牵连出劣盐事大。他也试着找几个替死鬼送去衙门自首,说那就是贝罗刹,可平日都会网开一面的宁波府府衙这次却格外谨慎,审得十分细致,那些个冒充的通通打了板子扔出来。
郑桐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会撞上铁板一块。
当然,这背后裴叔夜是没少出力。他堵了郑桐的路,就是为了让他不得不来找他。
郑桐虽然也拜了四明公的码头,可四明公这人,行事最喜标榜清正风骨,满口皆是礼义廉耻,若门下之人行止不端落了把柄,自已能将污水抖干净还好,若是不能,那便会成为老尊翁的弃子。
所以当初卢老才会带郑桐来见裴叔夜,如今他也只能求裴叔夜。
方才裴叔夜还觉得徐妙雪那骗子可恶,这会转念,又想起她的好来。要不是她刚好骗了郑桐,他也不能借这股东风,省了他不少力气。
在外面逛得差不多了,裴叔夜才慢慢悠悠回官署。
郑桐等得心急如焚,心里的价位也已经翻了个倍。只要裴叔夜答应帮忙,金山银山都能给他。
但裴叔夜要的不是钱。
“郑老板,你知道你的事,如今宁波府只有我能帮忙吧?”裴叔夜不紧不慢地吹沫子、喝茶。
“自然自然,小裴大人那是在内阁都能说得上话的。不过您初回宁波府,到处都是要打点的,郑某愿意……”
“本官想要的,郑老板都给得起吗?”
“郑某在所不辞。”
“我只要你家大公子郑旭——”裴叔夜将“只要”二字咬得格外重,指节叩了叩桌面,“来见我。”
郑桐脸色变了,强忍着惊骇镇定问道:“我竟不知小裴大人与犬子还有交情?只是他……如今仍在满剌加经营,不知您为何要寻他?”
“当年他做下的事……”盏盖叮地扣回杯口,裴叔夜漫不经心地抬眼,“我桩桩件件都记着。”
裴叔夜唇角分明噙着笑,好似跟人闲聊,眼底却凝着捉摸不透的寒冰,这比直白的恨更叫人胆寒。
郑桐一身冷汗,喉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