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回过神来,他又会忘记自己说过这些话。
偶尔的时候,沈佑会趁着他失神偷偷观察那双眼睛,以为在这难得的脆弱时刻,能看到那眼底一抹更真实丶更清晰的影子。
但他失败了,那双眼睛里什麽也没有,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甚至无法倒映出他的身影,只有一片无机质的麻木和空茫。
——他在那具躯壳里,找不到真正的霍先生。
是又逃脱了吗?
还是藏到什麽地方去了?要怎麽样才能出来?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这是一扇没有对他敞开的大门。
有时候沈佑觉得这个人很远,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近,有时候觉得他像是悬浮在天上,难以捉摸,无法触摸,有时候又觉得他像是浸没在了水中,就算再怎麽努力去捞也不过一场幻梦。
但此刻,男人就蜷缩在他怀里,苍白,疲惫,受了伤,却显得无比真实。
就好像……这个人终于成了他的所有物,不再是天上水里的什麽月亮,就只是他的霍先生。
“霍先生。”
沈佑轻声道,他无声地睁开眼睛,放开了抱着这人的手,“擡头,看着我。”
霍矜年顿了一下,擡起头,看到一双乌黑又明亮的眼睛,正微微闪烁着,眼尾的弧度柔软,像盛着一湾温柔的阳光。
他有些怔愣,少年人温热的唇却已经凑了上来,细密地丶啾啾地啄吻他的眼角眉梢。
那柔软的触感如棉花糖般将不安的思绪包裹住,一点点融化在滚烫而湿润的舌尖。
沈佑低下头,唇瓣辗转间含糊地低声道:“生病了就不要逞强,好不好?”
“我会一直陪在霍先生身边的,我们一起看医生丶吃药丶治病,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霍矜年闭了闭眼睛,半晌,断断续续地笑出了声,但那笑却比哭还难听,像是茫然又像是释怀,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还是不习惯将这些情绪外露,似乎生怕被窥视被刺痛,擡手想用手背挡住脸,但又被沈佑小心地握住揣在了怀里。
这个人还在亲他,却记得签合约时他说不喜欢接吻时黏糊糊的触感,说觉得恶心,便只是亲吻他除了唇舌以外的所有地方。
他在这样热烈的丶纯粹的吻里,从经年不化的冰山融成了涓涓春水,从一块冷硬的顽石变成了松软土壤,早已枯槁的血肉骨骼也开始孕育出新的生机。
“……你还太小了。”
才十八岁呢,比他整整小了十二岁,根本还是个孩子。
霍矜年出神地凝视着少年人尚显青涩的眉眼,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沙哑地喃喃。
“不知道生病是多麽消磨心力的东西,陪着别人治病又需要蹉跎多少年的光阴进去,而且最後也未必会有什麽好结果。”
沈佑轻声道,捏了捏这人的指尖,“我知道,很难很苦,我从初中开始就拼命赚钱照顾妈妈,给妈妈治病,整整持续了四年。”
“但是我从不觉得被妈妈拖累了,或者蹉跎青春啊什麽的,只是後悔没能再有用一点,不然她也不会就这样离开。”
他笑起来,露出一点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有些孩子气又执拗得惊人,“我又不怕苦。”
“我想一直陪在霍先生身边,不仅仅只是合约的这一年。”
眼前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真挚得仿佛在念“无论贫穷还是疾病”的结婚誓言,带着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让人无法拒绝。
霍矜年擡手按着眉心,陌生又强烈的酸涩泪意将他击中,催促他为滚烫太阳而融化,他近乎颤栗地道:“你怎麽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不要让他觉得好像怪异也无所谓,软弱也无所谓,无能为力也无所谓。
虚幻的希望是致命的,甚至让人粉身碎骨也甘愿。
“我怎麽样了?”
沈佑直接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闻言还嬉皮笑脸地道:“我不仅要这样,我还要像鬼一样死死缠着霍先生!怕不怕?”
“我现在就要死死地缠着你,让你哪里都不准去,只能立刻躺下来休息,然後明天也不准去上班,我们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但下一秒,他的睡衣领口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沈佑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到霍矜年低垂的丶颤抖的眼睫,後知後觉感觉唇上一片温软。
他被这个人主动亲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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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迅速和好ovo,霍总撞入爱河的速度直飚180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