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趁他不在时回来过一次,拿走了专业书和电脑,其他的东西却一概没动。
似乎是任由他处置的意思,不管是留下还是扔了都无所谓。
客卧里的东西本身不多。
在同居之後,这人火速破解了主卧的密码锁,顺理成章占据了另一半床和卧室,从此就很少再回客卧睡了。
找到这人说的东西,霍矜年又拎着箱子来到主卧,将之前为他准备的文件一份份清点丶打包放进去。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想把沈佑的东西全部打包走,将卧室恢复原来的样子,却後知後觉这里和记忆中的地方相去甚远了。
床头柜上新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换上了新鲜的向日葵,不过因为缺乏照料,已经有些蔫了。
床沿的束缚带被塞到床垫下面,而床上换了新的四件套,床单是冷淡简洁的深灰色,被子却是温暖蓬松的明黄色。
——是两个人争执不下,最终互相妥协的结果。
不远处的小沙发上搭着一套换下来的睡衣,乱七八糟的,足见当事人快要迟到时的慌张。
霍矜年来到沙发前半蹲下来,将垂落在地的裤腿捡起来。
原本家里都是丝质高定睡袍,但沈佑穿不惯,说觉得滑溜溜的像鼻涕虫,便替换成了纯棉的睡衣睡裤。
“什麽都随手乱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低声道,拿起一旁的上衣,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布料,下意识放在鼻尖轻轻嗅闻。
熟悉的沐浴露气味,还有那人身上浅淡的薄荷清香,清爽又带着十足的少年气。
说真的,谁在乎呢?
霍矜年突然想。
再多双眼睛的窥探,也看不到这栋房子这个房间里来,看不到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也看不到两人之间流转的温情。
再多人在背後嚼舌根,他也有信心能堵上他们的嘴。
等他把沈佑也托到足够高的位置,就再也不用去看不想看的东西,去听不想听的声音,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和他一起生活。
但眼前快速闪过的惊骇血色,以及惨不忍睹的一幕幕场景,又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霍矜年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闭了闭眼,将这套睡衣叠好,放进了行李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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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傍晚,六点十分。
A大校门口对面,一辆车缓缓停在路边。
霍矜年擡手熄了火,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看着校门里逐渐涌出来的人潮,扫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箱子,唇角微抿。
他拿起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一条消息。
馀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脑袋,卷翘发丝蓬松得像朵蘑菇,正被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中间。
沈佑穿着那件长款白色羽绒服,没戴口罩也没有围上围巾,原本白生生的耳尖被冻得通红,说话时唇边呼出白色的雾气。
几天不见,这人似乎清减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霍矜年用目光描摹着这人的眉眼,总觉得他应该是没有按时吃饭,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好气色又消失不见了。
他们正在等待红路灯,想从对面走到这边马路。
几人的关系似乎很好,嘻嘻哈哈,勾肩搭背,散发出的青春活泼气息吸引了不少注目。
透过车窗,能看到有个男生快要跳到沈佑背上了,他却毫不在意,笑着说了些什麽,其他人就哄笑着打闹开,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爸爸我爱你!”
很快,绿灯亮起。
霍矜年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看着沈佑在人潮的裹挟下向这边走来,眼珠倏地凝固住了,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越来越近了。
来到车头前。
一步步越过了车门。
背影很快被人潮淹没,消失在了後视镜里。
霍矜年终于回过神来,脱力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同时发现自己心如擂鼓,撞击得胸口都闷痛。
砰砰,砰砰砰。
一声一声,都在叫嚣着疯长的思念,告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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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亡妻回忆录(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