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这小孩脸色很苍白,额头上贴着一个蓝色的退烧贴,平常那股眉飞色舞的闹腾劲没了,变成了一种恹恹的安静。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里面似乎燃烧着某种异火,展现出和萎靡病气截然不同的生命力来,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佑清了清嗓子,哑声道:“霍先生一直守在这里吗?”
霍矜年简短地应了一声,视线在他眉眼间打量观察,询问道:“怎麽样,还有哪里痛吗?”
沈佑仔细感受了一下,“没什麽感觉。”
霍矜年道:“想上厕所吗?”
沈佑摇了摇头。
“饿不饿,想吃点什麽?”
“还不饿。”
“要不要玩一下手机?”
沈佑还是摇头,“眼睛累,不想玩,现在几点了?”
霍矜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他又伸出手,贴在这人的脸和脖子上,手心手背交换着感受上面的温度,热度已经基本退下去了,只剩下些薄薄的冷汗。
见状,霍矜年稍微松了一口气,缓声道:“再好好休息会,不用担心,想睡就睡吧。”
沈佑却推了一下他的手,笑出一颗熟悉的小虎牙,“我没事的,霍先生也去睡觉吧,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
见这人不动,他又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让出一半的床,“要不和我一起挤一挤也好啊,守整夜太辛苦了,不睡觉怎麽行……”
见他乱动,霍矜年微蹙了下眉,松口道:“知道了,别乱折腾,等你睡我就睡。”
沈佑便乖乖闭上了眼睛,试图酝酿睡意。
他握住脸颊上霍先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却反被握在暖热手心里捂着冰冷的指尖。
真的好温暖啊。他想。
这个人明明看起来这麽冷,却从来没让他真的感到冰冷刺骨过,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于水火之间,放进了心口最柔软滚烫的地方。
霍矜年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帮他掖了掖被子,又将退热贴翘起来的一角仔细抚平,五指轻缓地梳理着凌乱卷翘的发丝。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这小孩比平常还要黏人些。
小狗一样虚弱又孜孜不倦地用鼻子顶他的手,无意识发出很轻的哼哼声,像是在求主人不要走,留下来陪陪自己摸摸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道低声——
“我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霍矜年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对上了沈佑的视线,这人神色柔软困倦,眸光却很亮,“……但我还没忘记对霍先生的承诺。”
他呼吸一滞,轻声问道:“什麽承诺?”
沈佑却不说话了,拉过男人的手挡在眼睛上,遮住了床头射过来的光,在全然放松的安全感中想起遇到霍矜年的那一晚。
在他们混乱激烈的情|爱前,自己在心里默默许下的誓言。
【他决定不要再错过,也不要再踌躇不前。】
【就算要付出仅有的一切,就算要沉没在冰冷的泥水里,他也要把那轮月亮捞起来,擦干净後送回明净无尘的天上。】
从那以後,他的命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没办法随随便便弃如敝履。
沈佑声音很轻,一字一顿道:“我还要负责让我们幸福。”
霍矜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沉默得有点久,沈佑大病未愈,清醒了一会便又昏昏欲睡起来,轻声呓语道:“所以……霍先生也勇敢一点吧……”
“幸福是要靠双手牢牢抓住的,不能等天上掉馅饼啊……”
很快,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霍矜年轻轻抽出手,整理了一下弄乱的床铺,垂眸凝视着这人安静的睡颜,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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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时候,沈佑的烧终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