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之前身上有婚约,不然,早就有书生前来献殷勤了。
前后院之间隔着一道拱门,余红卿直接去了书院,找到了范继海讲学的那间屋子。
这个时辰,刚好是午枕后的第一堂课。
余红卿出现在学堂的窗户边,立刻引起堂内学子们的观望。
范继海教学很认真,也不许学子走神,跟着瞄了一眼窗户,顿时皱起眉来。
余红卿确定他看到自己了,便退到了园子里的大树底下等待。
范继海嘴上不停,但还是很快就放下书追了出来。
“卿娘,日头这么大,你怎么到前院来了?”
前院的学子很多,当朝的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苛刻,年轻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相见,只要恪守礼节,旁边还有第三人在,就不算是出格。
“家里留不住。”余红卿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老人家正在给我定亲呢。”
范继海脸色微变:“什么?”
“就是之前帮我打跑了混混的那个姓杨的年轻人,他的祖母就是老人家的堂嫂,方才是带着媒人来的。”余红卿知道他不太舍得放自己离开,强调道:“舅舅,这就是我在范家的处境。没有人问过我要什么,所有人都随心所欲地将我摆在需要我在的地方。若是我不答应,就是不知感恩不识好歹……”
她情绪越说越激动,范继海不敢再听,抓着手里的书就往后院急走。
余红卿不认为范母的打算能成。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将她嫁给前途无量的读书人是范继海心里的底线。
读书人可以往上考,未来有无限可能,秀才举人进士,考中进士后,也能配得上太傅大人的外孙女了。
范继海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女儿嫁到村里去……他不会这样糟蹋自己的孩子,若是那人知道,也不会饶了他。
婚事不成是一回事,可姑娘家定亲又退亲,尤其是对已经退过亲的她,再退一次亲,名声上会有很大影响。
余红卿带着念儿去了街上一趟,逛了近半个时辰回来时,院子里没有了杨家人和范继海,范母眼睛红肿,似乎哭过,地上有茶壶茶杯的碎片,角落中还有个砸坏了的木盆,此外,半个院子地上都有水痕,甚至连桌子都瘸了一条腿。
虽然都已经打扫过,但不难看出,她不在的时候,院子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范母一想到儿子在她娘家人面前都不给她留面子,甚至还直接将杨家人轰了出去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看到告状的罪魁祸首,火气是压都压不住:“你还敢回来?”
余红卿往常对这个老人家挺客气,但今日过后,她不会再给老人家好脸色。
“我也不想回啊,这不是还没去处么?”
最让范母难以接受的是儿子将那封她抽回来的信件拿走了,不用问也知,他多半是要将信送走。
“杨家到底哪里让你看不上眼了?你自己身上也流着一份杨家的血脉,做人不能忘本……”
余红卿一脸莫名其妙:“外祖母,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看不上杨家了?”
“方才你都没有正眼看客人!”范母怒气冲冲,“一转头就让你舅舅回来退亲,你再傲,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
余红卿不紧不慢,“中午我睡昏头了,知道院子里有客,干脆避了出去。怎么,他们是来对我提亲的?”
“你少装无辜。”范母气得浑身发抖,“跟你那个娘一样,看着待人赤诚,实则装模作样,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余红卿讶然:“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生女儿的吗?”
范母哽住,差点气晕过去。
林月梅急忙安抚婆婆,她从来就不喜欢余红卿,此时质问:“你敢说不是你请你舅舅回来的?”
余红卿眨眨眼:“是我请的。家里这么多客人,都是舅舅的表兄弟,他不该回来?”
总之,她不知道自己要定亲,至于退亲一事,她更是不知情。
范母气得又踹了一脚面前凳子。
“死丫头,连自己的血缘亲人都看不起,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余红卿微微蹙眉:“外祖母,亲事不是我退的,退亲就是看不起杨家……那真正看不起杨家的人是舅舅才对。”
这是事实。
范母被气得大口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好像要憋死了似的。林月梅不停帮她顺气,又拿热水来喂,过了好一会儿,范母才缓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先是进了屋,没多久就气势汹汹地出来,搬了个凳子放在屋檐下,拎着绳子就要往梁上挂。
“我不活了……没活路了……”
这一回,轮不到余红卿去前院,林月梅的长子范玉华飞快去喊人。
范继海回来得很快,脸色铁青无比,关上院子门后冲着屋檐下一个要将脖子往梁上挂,一个拼命不让婆婆挂脖子的两人大吼:“是不是真的想死?”
林月梅急得跺脚:“他爹,快别嚷嚷了,娘就是被你给气的。”
“撒手!”范继海吼了一声,见林月梅不肯撒手,他冲上前去将人扯到一边,对着没有儿媳支撑后坐倒在地上的母亲吼道:“来来来,没人拉着你了,赶紧上!儿子不孝,您前脚走,儿子后脚就来!”
范母僵住了。
范继海见她不动,再次伸手一指绳子:“上啊!不然这绳子白挂了。你挂完了,儿子还要挂呢。”
范母:“……”
她趴倒在地,哭嚎道:“他爹啊,你睁眼看看啊……你倒是一走了之,为何不带我一起?这个逆子要逼……”
“儿子陪您一起死,陪着您走黄泉路,这还不够孝顺吗?”范继海上前扯了扯绳子,“太细了,去柴房把抬木头的那根麻绳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