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友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伽罗,后者摸着他的脸,又抚上他空洞的眼睛,逐渐用了力。
冰凉虚无的触感让当时还是少年的安六友感到心慌,却被铺天盖地的杀气压得动弹不得。
灵体伤不到六友,但却留下了一句令他心有余悸的话:“如果我杀了你的话,他应该没什么感觉吧。”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从那以后安六友便再也没有见过伽罗,也再没有踏入过墓园半步。
“……从那时候起就开始了吗……”陆友不由喃喃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相信伽罗对他所怀有的恶意也只会针对他一个人。
“想起来了吗?”
伽罗看到陆友的眼神逐渐清明,神情也从迷茫变为了戒备,原本装作无辜懵懂的伪装立刻被她自己撕破。
但她毫无愧意,反倒带上了笑意,一字一顿地反问:“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陆友一顿,握着刀的手都颤抖了一瞬,原本不可思议的答案在此刻便已经呼之欲出。
“我想……放他自由啊。”
不愿他再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不想他再受生死别离之苦,所以想放他自由。
伽罗说着,慢慢伸出了手,指尖抵上了陆友手中的刀刃。
刀尖微颤的瞬间,陆友立刻清醒过来,重新握紧了刀。
不管伽罗如何说,安家近乎灭族,安熙遭受反噬也是事实。
何况就为了“放他自由”这样的理由,就让安家所有族人陪葬,且不说道义如何,安熙本人也觉得不会接受的。
“我很抱歉,毕竟我是灵体,除了交流什么都做不了——你看,我最多也只能碰到你们,但你伤不了我,我也无法杀了你。”
伽罗的手沿着刀刃往下,刀上一轻,她的手便穿透了刀刃,却没有任何伤口,仿佛就是幻影一样。
“我也只是跟那孩子聊了聊,后面的事我也无法掌控了,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你说是吧?”伽罗歪了歪脑袋,笑道,“我知道那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样的轻描淡写却轻易勾起了陆友的怒火,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被愤怒压垮了理智,却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
片刻后,他的理智逐渐回笼,却只化成了无尽的悲哀。
陆友想起他还在地府时,听说过很多关于弑神刀的传闻,彼时地府里来去的也有上古遗族,对弑神刀的评论都脱不开“无情”二字。
哪怕是作为兄弟的那一个,也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最小的“弟弟”没有俗世的感情,所以不知欢喜愉悦,也不懂悲哀,更不会因别离而痛苦。
既然没有感情,那么分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放他自由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原本陆友觉得,能让安熙心甘情愿留下来守护后代的“朋友”,必然不会抱有那样的误解。
但事实就是他期待得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