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于静姐兴致勃勃,我站在一边看着,觉得也许现在我真的做到了宁远一直想要我做到的,真正的兄友弟恭,不再对他做任何逾矩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等回到家里,我帮着于静姐装扮屋子。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後,宁远说大约半小时之後回家,问我是不是还有什麽要带的,我听着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想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什麽想要的了,于是挂断电话。
趁着于静姐还没处于高度紧张和期待的情绪之中,我把早就收拾好了的东西拎出门,和她说今晚我不在家里吃。这对于静姐来说当然算是一种好事,毕竟没有人希望告白现场还有其他人打扰,我还是不做这个扰人烦的人好了。
但她还是挽留我,说晚饭很丰盛,可以一起吃。
我摇摇头,说他们以後在一起了可以出门吃,就更丰盛了。她笑了,我就关上门下楼梯走了。走到楼下的时候宁远的身影从远处出现,我闪到一边,拉着行李箱,连带着整个人都要躲在一块木桩後面才能堪堪不被发现。
当然,宁远也确实没有发现我,径直上了楼。我闻见了他手里的食物的味道,竟然还是蟹黄小笼包。不过我好久都不对这个感兴趣了,味道不好,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不知道当时为什麽那麽执着于要吃这些东西。
我拉着行李,给于静姐发送了信息。我说,我辞职了,因为国外有一个很适合我的深造的机会,我很想去,但出去之後我得换号码,估计就不好联系了。
我没说出去多久丶去哪儿,不过也勉强算是个交代了。
但估计等她有时间看消息的时候,我人都已经在车上了。我并不想知道我离开之後她怎麽想怎麽说,也不在乎宁远怎麽想,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在宁远不那麽执拗之後。
现在确实是好时机。
在他和我都能把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荒唐事情忘个干净之後。
我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关机,拖着箱子走到半路觉得太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後发现,其实没有什麽我真的想要带回去的地方。里面装着几件衣服,还有宁远给我准备的从小到大的礼物。其实不多。
小时候我还会吵着闹着要礼物,後来就少了,尽管宁远会主动给我准备,但其实都不是什麽我想要的。我那时候想要他又没给,现在我真不想要了。
所以这会儿我坐在花坛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拉着个箱子也真的很费劲,索性把箱子连同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我看着垃圾桶里的箱子,三秒後起身,果然轻松了许多,连呼吸都变得通畅了。
唯一还留在我身上的只有一个手电筒。
烂尾楼的路太难走了,摸着黑很难找到具体的位置。以前一切都还没有变的时候,我的视力也还很好的时候,我走在路上,不管多麽黑我都能摸到回家的路。不管是看路边的那棵歪脖子的树,还是拐角处的那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我总能找到的。
但现在不同了,我的视力也不太好,总是不出门,我无事可做就只好不断地机械麻木地看各种东西。我看了不下百本书,记不住什麽内容,只是看,不分白天黑夜,毕竟睡着的日子还只是少数。
回烂尾楼的路有点长,开车要快一些。我觉得,无论是于静,还是张成明,甚至是宁远,都不会猜得到我会在这里。他们会不断地思考,我会去哪里,我会去m国还是y国,或者翻遍世界地图的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也不会知道我只是待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反正,他们找不到我,也就自然会慢慢地把我忘掉。谁都是这样的,逝去的人也都是要被一点点忘掉的。
我一层层楼梯往上走,推开门房子里传来一阵灰尘气息,没人住的房子是这样的。
今天太晚了,我不太想收拾,但又睡不着,所以只是坐在凳子上环视四周的每一个角落,想着,也许我多看看,多想一想那些幸福美好的瞬间,下一次就会好一点,就不会这麽糟糕。
等天亮後,我又是一夜没睡。挽起袖子洗了把脸,我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觉得从心底里有了一种活力,有了一股劲儿。我把窗帘和被单全部拆下来洗掉,又把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扫了一遍,不放过桌角和床底。还抓着抹布整整洗脏了七八盆水,才把所有的灰尘味道都清理干净。
推开窗户散了一会儿味道,就慢慢地开始有了一些从前的气息了。
算了算日子,还有一周的时间。最後一周要做些什麽呢?
以前我不用犹豫就能说出一堆有意思的事情,现在我却一件都说不出来了。後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出门去,到後面的小山坡附近转一转。
这附近已经没人了,小山坡变成荒地,我的脚踩在暗黄色的干燥的土壤上,觉得有种亲近的感觉,就像和大地母亲融为了一体。
原本开小白花小黄花的草坪也秃了,露出棕色的底色。四处都是扎人的干草和枯树枝,偶尔有零星叶片凋零,一片荒凉。
人都去哪儿了呢?搬出去的人都幸福了吗?以前的热闹好像在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匆匆逝去,在无意之间逝去,又在无意之中想起,发觉连挽回和珍惜的机会都没能得到过。
我拢着衣服躺下去,竟然不知不觉奇迹般地睡着了。梦里宁远走进我的房间,拍拍我的脑袋,说,今天出去玩,要早一点起,我一万个不愿意,偏过头去不理他,他也就由着我去了。
醒来的时候一天就平静地过去了。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人找到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度过,没有任何新奇。这里一直没人来,连小孩子也不来。我到河里捡了好多小石子,又全都扔了回去,打水漂连三个都打不出来。
等我再日历上圈起来的时间来临,我平静地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在夜晚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放眼望去终于不那麽暗的时候,我才把药吃下去,然後等待着药效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