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总不能跟他说你是十年後的人吧?”沈行健一脸无辜。
高兴撇撇嘴,故意拖长声调:“你可以说我是你家保姆啊……”
话音刚落,沈行健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他正色道:“高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保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来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郑重让高兴一时语塞,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耳尖悄悄泛起一抹红晕。
“你……”沈行健轻咳一声,率先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你今天怎麽回来这麽早?”
高兴的这份工作,堪比周扒皮,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经常要加班。自从她开始上班以来,沈行健几乎都没怎麽见过她,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二两肉没几天就又瘦回去了。
他是真搞不懂这种工作有什麽好坚持的,就拿着他的钱轻轻松松在家躺着不好吗?反正他也不差她那点儿……
沈行健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高兴忽然低落的表情。
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我今天……又见到了石韵然。”
沈行健擡起头,视线朝她看过去,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高兴深吸一口气:“我在名台山,看见了你的墓碑。”
沈行健闻言默了默:“我是15年死的,对吗?”
高兴惊讶:“你知道?”
与其说他知道,不如说沈行健早就有预感了,从当初他查到自己的银行流水开始。
他还没出生前,父母就为已经他规划好了财産。他们为他设立过一份信托,信托协议规定,自他成年起每月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生活费,直到他四十岁或者受益人死亡。
父母去世後,信托资金由爷爷接管,爷爷去世那年一次性补齐了所有金额。而2015年後款项停止,只有一个解释——那时的他已经不在人世。
之前沈行健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那时候时空重叠才刚刚发生,他宁愿相信是时空错乱导致了自己的消失,而不是他已经死了。毕竟,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而现在,种种证据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石韵然跟你说我是怎麽死的?”沈行健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心脏骤停。”高兴回答。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办?”高兴问他。
心脏骤停不是其他疾病,还能提前预防,它是突发的,不可以预料的,要规避谈何容易?
沈行健看她愁容满面,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了,没忍住笑了一下:“别皱眉了,再皱苍蝇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高兴真想给他一拳,这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吧?排除一下病理因素引发的心脏骤停。”高兴给他出主意,随即又摇头,“不行,还是不够保险!要不到时候你干脆提前两三天去住院,这样就算有什麽突发情况医院也能及时处置,还能大大提高生存概率……”
沈行健看她为自己的安危左一个法子右一个主意,唇角的弧度不经意间微微上扬。他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後几个月里,还会有人这样关心他。
这种感觉,真好。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高兴的指尖:“谢谢。”
指尖短暂相触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一簇细小的电流顺着肌肤蹿上来,让高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霎时间,她好像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和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渐渐重合。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慌乱不已,她猛地抽回手,动作大得差点朝後踉跄了一下,“那个丶中秋快到了,我们单位今天发了月饼,你要不要尝尝?”
她语速飞快,声音却不争气地发飘。
说着,暴力拆开带回来的月饼礼盒,塞了一个到沈行健手里。
沈行健已经吃过午饭了,平时也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但因为是高兴给的,所以还是撕开咬了一口。
他正想说你们疗养院福利还怪好的,这月饼礼盒看起来还挺漂亮的,粉状的糕点一进到嘴里,原本还有点混乱的脑子“噔”一下清醒过来!
难吃!太难吃了!毫无争议地难吃!他从没吃过这麽难吃的月饼!这是月饼吗?这其实是生化武器吧!
又干又涩!又甜又咸!把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做成这个样子,做这个月饼的厨子简直该被拉出去枪毙!
“好吃吗?”高兴还问他。
沈行健伸着脖子,艰难地把那块月饼吞下去,哑着嗓子,昧着良心道:“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