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铁回1号别墅的路上,望着地铁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高兴的记忆不自觉回到四年前。
第一次见周今开是在四年前,她刚上大学的时候。
高兴出生在西江的一个小山村里,从懂事起她就立志,总有一天她要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只有贫穷和落後的地方。
然而,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忍气吞声丶拼命读书,用无数个第一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从一个仅有几十人的小山村逃到几万人的小镇上。
来京南上大学是高兴第一次离开西江,她独自一个人背着行李,坐了很久的绿皮火车,跋山涉水来到这个足够远的地方。
她的高考志愿是随便填的,只因为父母觉得护士能够嫁给医生便自作主张地替她决定了。对于此,高兴无所谓,她只要能离开西江,能离开他们,就足够了。
京南的繁华像货架上昂贵的商品,让人惊叹的同时又令人生畏,当她背着编织袋踏上这片土地时,她第一次看到了山外的世界。
她不认识路,没有手机,更不知道火车站里还有学校迎新的大巴,她穿着一身旧到发黄的T恤和塑料凉鞋懵懂地跟着人群来到地铁站。
她想进去,但伸着灰舌头的闸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看见别人往闸机里扔蓝色的硬币,不确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原本准备坐公交车的硬币,不清楚自己的普通硬币行不行。
当她弯腰尝试着往闸机里送硬币时,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大声呵止她,让她去旁边的售票机上买票,还说她年纪轻轻的怎麽这麽笨。
高兴连连道歉,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艰难地往售票机的方向折返。
彼时正是火车站的吞吐高峰,黑压压的人群不间断地朝地铁站涌来,高兴又逆着人流,沉重的编织袋被踢来踢去,她两只手扶着都快要抓不住。
“能不能让让啊?”
“搞什麽啊拎那麽大一袋东西!”
“烦死了,怎麽这麽多人啊?”
耳边的抱怨一声接着一声,他们虽未点名道姓,高兴却仍惶恐地不停道歉。
八月底的天气延续了盛夏的酷暑,地铁站里嘈杂又闷热,汗珠从额头滴下来,她的後背也被浸湿。
“对不起,对不起!啊——”
就在她慌乱无助地拖着行李被人群挤得失去重心险些要摔倒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时至今日,高兴仍记得那一瞬的感受:干燥微凉的手指覆在她潮湿黏腻的手腕上,以一股柔韧的力道帮她稳住了平衡。
面前背着画板的男生朝她微笑了下,露出脸上浅浅的梨涡,然後便转向她手中的编织袋,接过了她的沉重。
“当心!”他温声说。
对于一个男生而言,他生得过分好看了,好看到高兴当时匮乏的语言系统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她从没见过那麽好看的人,清朗俊逸,春风化雨。
“你是今年的新生?”男生帮忙提着行李,在前方为她开路。
高兴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他身後轻轻“嗯”了一声。
“京南大学?”他问。
高兴的眼睛跟随他背上的画板移动,她看见上面写着的小字:周今开。
周今开?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还是京南理工?”
高兴回过神,摇摇头:“……不是。”
“该不会那麽巧,是京南美院吧?”他停下来,在售票机排队的末尾朝她看过来。
“是京南医学院。”高兴小声说。
她之所以底气不足,是因为前三所学校都是同类型高校里的佼佼者,而京南医学院岌岌无名,只是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普通二本。
“原来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笑笑。
也许他只是出于礼貌笑了一下,但那一刻,高兴的心脏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悸动,像清风拂过草地,飞鸟掠过树梢。
那是她来京南的第一天,也是她至今难以忘怀的一天。
那一天,周今开细心地教她买票丶换乘,向她介绍城市的地标丶景点,帮她提着沉重的行李一路送到校门口,尽管他们并不顺路。
临别时,他告诉高兴:每个人都有第一次,都是在摸索中成长的,不必惭愧丶胆怯,因为努力并不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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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并不丢人,傲慢才是[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