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打误撞,这两个字恰巧符合了企业名称的“独创性”。
林微风一行人到的那天,村里在办稻田音乐节。
没有爱豆,没有乐队,只是村民们跟着自媒体照猫画虎开办的一场活动,为了庆祝稻田丰收。
台上演唱的也都是村民。
不过,上台的村民不一定在演唱,有的是在骂人。
比如现在,一位叫江美仪的阿姨,正拿着话筒喊话一个叫江三路的叔叔:“江三路,就算你自费办节,也改变不了咱江官村经济落後的现状!当初要不是你爸坚持上交菩萨,我们村早就发达了!”
江三路就坐在台下,他跳着站了起来,因为没有话筒,只能吼道:“那是文物,是历史,是国家的!咱江官村算什麽东西。”
江美仪:“大家夥听听,堂堂村委,就这麽说自己生养的这块地!”
离舞台越来越近,江美仪和江三路的“对骂”声也越来越清晰,穿透灿烂的阳光,在衆人耳边震荡。
他们对骂的内容,从当下到过去,又到未来,十分丰富。
村民们好似习惯了,把这一来一往丶声音越来越高的环节,当作相声看。
音响里放出的极具节奏感的音乐,竟成了他们的背景音。
不知在哪一句里,江美仪喊话道:“你有种?你有屁的种?你也就儿子有种,你坚持把小誉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妈妈把他带走,可是你这辈子给他什麽了?他还不是靠自己……”
小yu,小yu……
林微风愣了一下,以至于後面的话没听清了。
小yu。
如果姓江的话,那岂不是也叫江yu?而且,是个男生。
这,是巧合吗。
今日来迎接林微风一行人的,是江官村村长和副村长。
见舞台上此状,脸上难掩失望和尴尬,夹杂着无可奈何。
村长说:“不好意思啊各位领导,咱村和城里距离较远,大家活得很随性。现在啊,虽然听上去是大家夥在吵架,实则是民风淳朴的表现,大家要见怪不怪啊。”
丁漾有礼道:“村长不要见外,我们看着挺有意思的。”
衆人往音乐节核心场地缓缓走,副村长恰好在林微风身边,于是林律师长丶林律师短地说了许多官方之辞。
副村长介绍道:“这个江三路啊,就是我们村‘发朵公司’的老板,挣了点钱,说是要做江官村带头致富第一人,把公司红利都给村民了,发朵都快成为村集体的财産了。”
听上去,副村长明明是在夸赞江三路,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焰。
林微风笑笑,看向空旷场地上江三路的背影,说:“这位叔叔的穿着,看上去不像老板。”
“哈呀哈呀,他啊,哪哪都不像是个老板,”副村长的手举得高高的,摆来摆去,语气既钦佩又嫌弃的,甚是无可奈何,“拧得很,一天到晚都说自己就是个农民,看家本事就是种花。”
林微风说:“知道开鲜花酱公司,至少是把握了上下游産业逻辑,说明人家有商业思维的。”
“村里领导都让他做大做强,让他去城里交流高科技,他不愿啊,他非要坚守在村里,一张口就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为什麽?”
“他家里世代都是花农。江三路的父亲江治在世的时候,自家花田遭遇过一次严重的水患,一个季度颗粒无收。人各有命,就在吃不饱饭的时候,江治在田里挖出来一尊菩萨,就是你们今天来调研的对象。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是‘文物’这麽重大的东西。江美仪的父亲,也就是江治的哥哥丶江三路的大伯,觉得这个宝贝能挣钱啊。那个年代,能有钱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好事,这宝贝,能让全村吃上饭啊。但是江三路呢,坚持让他爸联系政府,鉴定丶送交,不拿国家一分一毫。嚯哟,还真是文物。”
林微风问:“所以,江叔叔觉得自家田地是福地,所以坚守在这里吗?”
“是啊,他什麽话都不听,一心认定这块地是福地,”副村长摊摊手,降低了语调,“但说句实在的,江三路一辈子也没享受到什麽福气。老婆是隔壁村村花,生完儿子觉得日子太苦,就改嫁了。一个人把儿子带大,把公司维持到现在,别人说苦,他非说甜。”
林微风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
副村长说:“不过,他儿子确实很有出息,现在应该是个干部了。”
林微风试探着读出:“江誉?”
“哎对,林律师认识?”
“哦不是。”她立刻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