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压松柏
那少女不是文有晴又能是谁?
衆世家子一时看呆了,下意识回礼,却都没回过神来。许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都看不上,眼光还真高啊。”
王修文被下了面子,但也反驳不了分毫,想着少女的浅笑,喝了一口闷酒,重新和别人聊了起来。
只是崔君集并没有真的揭过这一事,他笑着看了一眼王修文,又趁着饮茶敛了笑意往远处瞟了一眼。
他听说过自己的口头婚约,也见过几次文有晴,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个比较出色的贵女,端庄丶无趣,就算和今日一样灵动了一瞬,不过也是被风吹起的仕女图。
再有,就是年长了三岁,家世一般,对他没有半分裨益,实在不是没有一丝错处的妻子的完美人选。
这样的人,他实在不喜欢。
这样的婚事,他实在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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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重逢。
文府内的气氛却比屋外还要冷。
文父踱来踱去,文母泥菩萨一般在一旁立着。
一进门,文有晴就感受到了这无名的压力,行礼道:“父亲母亲,您找我。”
文父终于不踱步了,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盏,碎瓷飞溅,让文有晴心里咯噔一下。
“就喜欢出风头,这些年真的是在外面野了。看看你写了些什麽?”文父扔过来的纸上誊写着她送给王家老太太的祝寿诗。
“这诗有什麽问题吗?我当时也给父亲过目了,都没有问题啊。”当时文父文母还请了先生专门来指正,怎麽这会又说是自己不谨慎。
“真是狂妄到了极点,为父都被你装出来的这端庄样子骗了!都没仔细看!”
文母出来打圆场,但句句不离文有晴的错,“儿啊,你别怪你父亲,今日有个书生看到你的信,随口点评了两句不知道怎麽就传开了,说你全诗押阳唐韵ang,与崔公夭折长子‘崔昶’名同韵,还有这数术相克,全诗五十六个字含二十八对阴阳,暗合‘二八非寿’签文……”
後面的话她文有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了,这是书生,还是招摇撞骗的术士?怎麽连命理阴阳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就算女儿犯了忌讳,也是无心之举,如今为了文家,父亲也该帮女儿想想解决对策。”
这话一出,文父不高兴了,但也发不出火来,只重重放下新换的茶盏:“你犯错在先,王家那边自然好解释,崔家那些皆是君子,君子重诺,也不会因这点小事记恨。”
文有晴就知道父亲会这样说,就只会把错误推给他她,对外人一点脾气没有,尤其是对要攀上关系的崔家。
重诺重诺,和那应该守诺的人说去啊,和她说有什麽用。再说回来了,若崔君集是穷小子一枚,文父巴不得当年没有信物。
这话文有晴也就是想想,不会真说出来,于是便不再说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文父轻咳一声,示意文母继续说,似乎说出了传言,脏了嘴一样。
文母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这些文字麻烦本不该惹上,你以後要谨言慎行,不能让外人再寻到一丝错处。”似乎就是认准了别人的风言风言,就是她的错一样。
“再”?文有晴擡头快速看了一眼母亲,母亲脸上是菩萨一样的慈悲,但就是那麽得不近人情。她又扫了一眼面带不满的父亲,似乎埋怨妻子没把更难听的解析讲出来。
文有晴垂首道:“是,女儿一定谨言慎行,不听旁人说的那些谣言。”
她刻意加重了“旁人”二字,果然文父文母脸色难看了一瞬,他们揪不出这诗的解析到底是哪个书生传出来的,就只能拿自己的女儿撒撒气了。
似乎只要他们无可指摘,旁人就不会指指点点。
文有晴和四时回到自己院里,四时才愤愤道:“老爷夫人不是不知道崔家这几年的德行,没人说才奇怪呢,怎麽不帮着自家孩子,还数落小姐您啊?”
桌子上还是昨日的诗词,文有晴不喜欢吟诗作对,也不敢直接搬用那些名家名作,她能穿来,别人也能穿来,若那人心怀不轨,她就麻烦了。
“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四时的语气低了许多,嗫嚅道:“确实不是什麽好话,小姐还是不要管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