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错怪
几步上前,文有晴拿起来细看,上面雕刻的纹路,那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徽记——崔家的徽章。
匕首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新鲜的丶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与崔君集山上伤口的宽窄一致,显然是刚刚沾上的。文有晴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猛地擡头看向崔君集焦烂的手和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崔君集善用剑,这匕首……绝非崔君集之物!它是何时丶如何出现在他身上的?为什麽要出现在他身上?是崔君集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还是……这里还剩谁家的人?
若真是崔君集的手笔,他大可不必跑一趟,费力不讨好。
难道她真的错怪了他?可他,又分明是知道背後主谋是谁。那滔天的恨意瞬间化为不解与疑虑,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难道她真的错怪了他!在他豁出性命去救她丈夫的时候,在他被世家暗算栽赃的时候,她竟用最恶毒的言语和举动,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文有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缓缓地丶沉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就在昏迷的沈自节身旁。
滚烫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满是灰烬的地面,洇开深色的痕迹。
伤者的呻吟丶孩童的哭闹丶人群的嘈杂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只有那支静静躺在灰烬里的匕首,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阴谋的馀烬与尚未终结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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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和李家的物资药品和及时雨一样,送到崔君集之前的府上。别说,幸亏他家的曲水流觞,让他的府邸成了唯一一个还保存了十之三四的地方,所以几乎所有官员都暂住在崔府。
所有幸存的百姓有序地从崔府排队拿药与物资,拿来拿去,人人心中眼中就只剩下一个崔字。
沈自节醒後,文有晴就说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两人疲惫地躺在床上,宛如两个脆弱的纸片。
良久,沈自节才道:“这事不是他做的,但他知道内情。”
“我也这麽想的,所以呢?”
“什麽所以?”沈自节疑惑。
“所以我们该怎麽面对他?”文有晴极其疲惫,她抚着还有些下垂的肚子,“我们能不能离他远远的,看见他就……”她忽然想起了崔君集救了自己老公,後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该讨厌他讨厌他,我与他的事情,不应该牵扯你。”
文有晴猛地坐起来,“你疯了吧,你还想跟他有私交,用私交打动他。得了吧,他这种人无利不起早,这次估计就是知道了,就带着拿些东西过来了,要不哪能有如今外面这一声声‘崔大人’?”
长久的沉默後,文有晴重新闭上了眼睛,“我累了,关于他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我不掺和了。”
只要是关于崔君集的事情,两人总会沉默大过一致。
若之前文有晴对崔君集是纯恨,那这次事件之後,对崔君集的恨夹杂了很多无奈和无视。君子论迹不论心,崔君集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为了百姓,为了旬阳民生。
就算是为了名声,只是作秀,做了实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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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産时候碰上了这样的人祸,文有晴再怎麽修养,也觉得身体大不如前。
她每日大碗的补药进嘴,就着窗外咚咚砰砰的建造声,也算入得了口。
待在室内太久,她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走到田垄,还是烧得焦黑的植物。
草木灰太多,这片地也不能立刻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