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一掌,蕴含内劲,将状若疯癫的皇帝震开,天子踉跄後退,口吐鲜血,被几名突然倒戈的宦官扶住。
“竖子!”崔君集目光如电,扫过皇帝,又瞬间锁定在混乱中心,那个持剑指挥若定丶挡在他身前的沈来惜身上。
“你小心,府兵从南边过来,他们不足为惧。”
“好。”沈来惜长剑一挥,格开一名冲上来的死士,声音在喊杀声中清晰传来。
两人背对背作战,脚下很快就垒起了一层厚厚的尸首。
这场刺杀,崔君集早就得了消息,他抹掉脸上的血抹掉脸上的血。远处都府兵已经快赶到,崔君集对着垂危的天子冷笑:“你那不成器的父亲是我扶上皇位的,也是我亲手拽下来的,你是觉得自己比他强?”
“你自己了断吧,天家不需要你,崔家更不需要。”
片刻间,皇帝的禁军就只剩寥寥数十人,这场如玩笑一般的政变,就这样被围困在崔家的权势中。
见皇帝也快不行了,不少士兵纷纷倒戈。崔耀更是慌了,转身丢下士兵就往山下跑去。
突然,“嗤”一声。
崔君集不可置信地看着腹中伸出的匕首,他认得,那是文有晴的匕首。
紧接着,是一刀丶两刀……五刀。
崔君集用力转身挥剑,看见了沈来惜冷漠的表情,以及他手上的匕首。
“咳……为什麽?”崔君集不可置信,眼中满是痛苦和不信。
那声音平稳,却带着彻骨的恨意,“崔君集,刺杀天子,把持朝政,按律当诛。”
他不再称呼师父,而是直呼其名,细数罪行。
崔君集心头巨震,刹那间,文有晴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是了……只有她……只有她……
他不是早知道嘛?文有晴的假孕药丶当场遗落的凶器,以及当年差点扎穿他胸口的短刀。
他早该知道,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就在崔君集心神恍惚的瞬间,沈来惜已然如同猎豹般突进,剑光凌厉,招招致命,直逼崔君集要害!
“你母亲……对你说了什麽?”崔君集下意识挥剑格挡,侍卫也快速地围了一圈,将两人隔开。
“她告诉了我一切!”沈来惜攻势更猛,剑势如狂风暴雨,与侍卫们缠斗,“你如何杀害我生父沈自节!如何强夺我母亲!如何欺辱她多年!如何让我认贼作父!崔君集,你看着我,看着我这张脸!你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杀父之仇丶夺母之辱丶欺骗之恨,还有那个备受宠爱的“妹妹”崔无错,更是母亲死後崔君集不知从何处捡来掩人耳目的!
哪一个,不是他的罪行!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崔君集心上。他看着沈来惜那双酷似文有晴的眉眼,可其馀又全是自己的影子……
无法言说丶无法弥补的痛和愧疚从腹部蔓延至胸口,可……尤其不能在此刻,对怀着如此深恨的沈来惜承认!
“沈自节勾结乱党,罪有应得,早已板上钉钉!你母亲……是她自己选择……”崔君集的话冰冷而艰难,他必须维持那个冷酷权臣的面具。
“选择?!”沈来惜狂啸一声,剑法陡然变得诡谲狠辣,竟是一招以伤换命的搏命打法,嗤啦一声,透过一个侍卫的身体,在崔君集肩甲连接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她选择忍辱负重!选择以死来传递真相!选择让我为她,为我沈家,为旬阳百姓复仇雪恨!”想着母亲最後给他的信,沈来惜怒吼。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崔君集的玄甲黑袍。剧痛让他更加清醒,也让他心底的悲凉如同冰渊蔓延。
他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为了今日,她竟一直忍他到死,竟把所有都告诉一个无辜的孩子。
周围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沈来惜闭眼放过的皇室叛军又开始反攻,两方不断有人倒下,只有他的羽林卫,几乎毫发无伤。
圜丘祭坛,这本该是沟通上天的神圣之地,此刻已沦为修罗屠场,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凝固的雪花与温热的内脏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崔君集且战且退,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即使人数占优势,他无法对沈来惜还手。还是只能斩杀皇帝一派。
纷杂的人群中,他看着沈来惜那双被仇恨彻底点燃的眼睛,心中那无法言说的秘密,像一块巨石,拖着他的心和身体不断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