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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错杀(第1页)

第十六章错杀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文有晴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地滑坐下去,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蜷缩在那里,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只有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空洞和冰冷,从心脏深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比腊月最深的寒冰更冷。替天行道?现代人秉持的清正?此刻都成了最恶毒的笑话,狠狠抽打在她的脸上,留下看不见却深入骨髓的血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院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谨慎,停在了门口。昏黄的灯光将来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文有晴蜷缩的身体旁。她没有擡头,甚至没有力气转动一下眼珠,只是更深地将脸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令人窒息的现实。

沈自节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文有晴,他大约都猜到了,虽然他不满文有晴的擅作主张,但木已成舟。

他只是淡淡吩咐侍从把王夫人带下去安置,目光落在矮几上摊开的卷宗上,昏黄的灯光在他清癯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眸深处,有什麽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随即又沉入更深的潭水。

沈自节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他缓步走到文有晴身边,没有试图去扶她,只是屈膝半蹲下来,视线与她蜷缩的身影齐平。

然後,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掰开了文有晴死死抠着地面的丶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手指。

指尖冰冷,带着细微的丶无法抑制的颤抖。

沈自节从随身的青布药囊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瓷盒,打开,一股清冽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屋内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他用指尖挖出一点淡青色的药膏,托起文有晴那只因过度用力而指甲破裂丶渗着血丝的手,将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他的动作专注而平稳,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药膏初时冰凉,很快便渗入,带来一种细微的刺痛,随即是清凉的抚慰感。

“我累得半死,你在这偷懒。你是看到什麽了?这麽魂不守舍?”

文有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兽。她终于擡起了头,脸上泪痕狼藉,沾着灰尘,狼狈不堪。

那双平日里清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迷茫和巨大的空洞,仿佛灵魂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她怔怔地看着沈自节专注处理伤口的手,又茫然地移开视线,落回那口巨大的染缸。

没等到答案,沈自节替她涂好药,又用干净的细棉布条小心地裹好那只受伤的手。做完这一切,他才擡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文有晴失焦的视线。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屋内压抑的死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王守仁的事情有蹊跷,估计是挡了人的路,被盯上了,与我们这些查案的无关。这世道的脏,原比我们想的更难洗净。”他顿了顿,目光也转向那口染缸,看着那些浮沉的米粒,“有时,污浊深藏,连光也照不透。有时……光本身,也会被误作污点。”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她,而是轻轻拍了拍她旁边的地面,示意她挪一挪。然後,他竟也靠着那冰冷的墙壁,就在文有晴身边,坐了下来。

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空洞的安慰,他装作不知,就这样与她并肩,坐在一片狼藉的丶弥漫着血腥的冰冷地面上,面对着那口无声诉说着罪恶与冤屈的染缸。

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压在小小的院落上方。只有屋内那盏油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豆大的火苗在灯芯上跳跃,将两人并肩而坐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扭曲丶晃动,却又奇异地连接在一起。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文有晴的呼吸渐渐从急促的哽咽变得粗重而缓慢,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重的拉扯感,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运作。她依旧蜷缩着,目光却不再完全涣散,而是死死钉着大染缸。

“他……在查……”文有晴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把卷纸放进沈自节手中,“我看到的……他出入粮铺……收受银两……”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刚刚包扎好的棉布里,“可他又在查霉米,到底什麽是真的?”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认为王守仁就是贪官,如何“确定”阿芦就是王守仁杀的,如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一步步走到那致命的一剑前。她的“仗义”,她的“明察”,原来从头到尾,都被背後之人当成了刀子,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里最锋利的道具。

“那些人……他们要他死……”文有晴的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和无力,“他挡了路……他们就用我的手……用吴家的剑……”她的声音低下去,最後几个字几乎被呜咽吞没,“……来杀他。”

沈自节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侧过头,看着文有晴被痛苦和恨意扭曲的侧脸。油灯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吴家的剑,很快。”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波澜,“快,有时是斩断罪恶的利刃,有时……”他顿了顿,目光也投向染缸中那些沉浮的米粒,“也会变成别人借来杀人的刀。快本身没有错,错在握刀的人,看不清刀锋所指,究竟是淤泥,还是深陷淤泥丶正试图挣扎出来的人。”

他擡起手,指向染缸:“王守仁的血洗不白它贪的钱。你我,也洗不白这世道的浊。”

寒门用贪污和杀孽当叩响世家的敲门砖,他们这些人又因为“杀错”了这样的“贪官”而自责。她到底错了,还是没错?

剥开那层光鲜的白色粉饰,内里全是腐朽不堪的黑绿。她本就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期许,可从今日开始,从根基处开始撕扯丶崩塌。

沈自节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过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枝叶发出簌簌的悲鸣。“走吧,我真的好累啊,你扶我回去吧。”

他踉跄站起身,文有晴下意识扶住他,走到门口,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更深露重的夜气涌入,带着草木的微凉和泥土的气息,稍稍冲淡了屋内的窒闷。

说是她扶着沈自节,实际她每一步都绵软无力,是沈自节在掺着她。

屋外的夜,是纯净的墨蓝。没有月亮,只有漫天星斗,碎银般洒落。院中那棵被雷劈过丶半边枯死的槐树,虬曲的枝干沉默地刺向夜空,像是一种求救。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风声穿过老槐树的枯枝,发出呜呜的低咽。

刚扑灭火,空气燥热,文有晴混乱丶灼痛的心绪,在这无边的寂静和燥热的夜气中,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愤怒丶悔恨丶幻灭……种种激烈的情绪并未消失,却不再像沸腾的岩浆般灼烧她的五脏六腑,而是沉淀为一种更深丶更冷丶也更清晰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她攥着沈自节的胳膊,觉得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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