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舒擡头看去。
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和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未出阁少女站在侯府门前,被婢女们围着,笑着打量着荀舒和阿水。
她们的目光并无笑意,下巴微微擡着,神情颇为倨傲,让荀舒想到潮州城最大的布店的老板的独女,当所有人都觊觎她家中的几匹破布,也不知道在趾高气扬些什麽。
李玄鹤见荀舒站稳,这才去同二人见礼,转身的瞬间,荀舒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看来他不喜欢这两个人。
“天气炎热,世子夫人何必在门外等?折煞小弟了。”
世子夫人笑道:“我也是这般说的,可兰心一定要在此处等,说是要第一个看到你。”她将身旁的少女往前推了半步,“你走的这半年,兰心还真当你生病了,一直挂念得紧。”
秦兰心脸颊上有红霞浮现,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是个极漂亮的少女。她望着李玄鹤,声音娇柔:“三哥哥……”
荀舒挑眉,三哥哥?他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李玄鹤没搭理她,微微侧头,为身边的荀舒介绍:“这是我大哥的夫人。我大哥是父亲和元妻的孩子,也是平阳侯府的世子。我和二姐是母亲所出,与大哥不是同一个母亲。世子夫人身边这人是她的妹妹,时常到府上借住。”他介绍完後,柔声解释道,“阿舒莫要听她瞎说,我是我母亲最小的孩子,没有弟弟妹妹,我可不是她的三哥。”
秦兰心愣在原地,刚刚还鲜艳欲滴的唇色一瞬间褪得苍白。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那陌生少女慢吞吞道:“我瞧着她喜欢你。”
秦兰心的心思侯府人人知晓,但从未有人在大庭广衆下挑明。此刻突然被荀舒说出,难堪又尴尬,几乎要落泪。
到底是个姑娘家,李玄鹤就算心中对她没有意思,也不愿为难她,只看着荀舒挑眉道:“我自幼便招人喜欢,上至耄耋老人,下到襁褓孩童,人人都喜欢我,她喜欢我又有何稀奇?”
荀舒嘴角抽搐:“真是脸皮厚。”她望向世子夫人秦蕙心,微微屈膝,行了个拱手礼,“初次见面,我叫荀舒,夫人怎麽称呼?”
自成为平阳侯世子夫人後,秦蕙心还从未被如此轻视过。她皱起眉,面上笑意几乎挂不住,她想要冲着荀舒发怒,可想到那些传闻,以及瞧见李玄鹤站在一旁护着的表情,只勉强维持着僵硬笑容道:“母亲等你们许久,还是进去说吧。”
荀舒本也是客气地随便问问,见她不回答倒也不恼,反倒松了口气。这人面相不好,和她离得太近兴许会受她牵连,招惹上祸患。
李玄鹤引着荀舒穿过门厅,绕过垂花门,到前厅时,一眼便瞧见站在正厅门口的长平长公主。他的笑容愈发灿烂,笑着跑到长公主身前几步停住,规规矩矩行礼:“母亲,孩儿回来了,让母亲担心了。”
长公主的视线扫过李玄鹤,见他全须全尾,并未清瘦,将他推到一旁,笑着望向荀舒:“这便是荀姑娘吧?
长公主已过不惑之年,保养得极好。身姿丰盈,凤仪万千,眉目慈善,像是未经丝毫风霜,真正的皇家富贵花。
荀舒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学着戏文里的模样,给长公主磕了个头:“民女荀舒,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赶忙上前亲自扶起荀舒,笑得温柔:“荀姑娘既是鹤儿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本宫的恩人,往後莫要行这般大礼。”
李玄鹤挽住长公主的胳膊,亲昵道:“母亲,孩儿早就说了,阿舒是个极好的姑娘,不仅自小修道,会观星,精通木雕,擅长在木头上作画,还知礼数,她可好了!”
长公主用手指点了点李玄鹤的额头,笑道:“你信中提了多次,母亲早就知道了。”她牵着荀舒的手向厅内走,边走边道,“本宫让人给你收拾出了个院子,你且安心住下。晚上府中会设宴,为你们二人接风洗尘……”
三人说笑着往正堂中走,将秦家姐妹二人留在院中,无人招呼。
秦蕙心看着三人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
长公主本就不喜欢平阳侯亡妻留下的这个世子,连带着也不喜欢她,平日里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有时甚至当她不存在。偏父亲异想天开,想要让妹妹兰心嫁给公主的亲子,将平阳侯的两个嫡子牢牢攥在手心……他怎麽就不想想这怎麽可能?!除了让她在府中频遭白眼,让长公主愈发憎恶她外,还能有什麽好处?
父亲总说长公主脾气好,好拿捏,可他怎麽不想想,先帝有多少个公主,如今尚在人世,还能顶着长公主名号受人敬重的又有几个?那能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吗?
一旁的秦兰心似乎察觉到长姐的情绪,轻声道:“阿姐,我们要怎麽办啊……”
秦蕙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平静不少。她淡淡道:“无妨,父亲不是有个计划吗?你就按照他的计划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