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人有千算18真相(二)
“是。”
那仆役是从公主府中出来的人,眼神记性都极好,他的视线扫过演武场中的衆人,片刻後便找出了那日曾去过厨房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名唤石衡,是惯常跟在平阳侯身边的人;另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名唤白月,缩着脖子,眼神慌乱随处乱瞟,看穿着并不是平阳侯府中的人,倒像是秦府下人的衣着。
荀舒在一旁瞧着,心中隐隐有些疑惑。
发现犀奴尸体的当日,她便去了厨房,问出了这两个人。後来她将此事告诉李玄鹤,他虽未当场说要如何做,但以他的性子,该不会没有行动才是,为何今日才在衆人面前将其翻出来?
被找出的两人很快便被大理寺的人压到人群前方,跪在平阳侯府衆人面前。
石衡一脸冤枉,挣扎着为自己申辩:“大人们是不是搞错了?奴那日去厨房,只是为了帮老爷取些茶点,招待上门的秦大人和夫人。奴确实看过那份透花糍,可奴根本没碰过,如何能下毒?奴自幼便生在这平阳侯府中,对主子们一心一意,绝不会下毒害人啊!”
李玄鹤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转而去问他身边的白月:“你呢?可也有什麽要说的?”
白月缩着身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日奴婢那日去厨房为我家姑娘取茶点,瞧见小厨房那边有新出炉的糕点。奴婢一直都听说小厨房里的厨子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一直想见识见识御厨的手艺,这才凑近去看了看。奴婢真的只是好奇,并没做其他的啊!”
“你不是平阳侯府的人,你家姑娘是谁?”
白月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发觉此事根本无法隐瞒,才轻声道:“我家姑娘是世子夫人的胞妹,秦家二小姐。”
这话落下,周围衆人皆变了表情。李玄鹤看了一眼秦蕙心,见她擡起头狠狠瞪着面前的白月,面上表情全是愤怒和不敢置信,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犀奴中毒那日,我便知晓了那日厨房里发生的所有事。当时便确认了最有可能下毒之人,你可知是为何?”
白月摇了摇头,旋即意识到这动作像是认罪,忙补了一句:“这毒不是奴婢下的,小公子的死和奴婢还有二小姐没有关系!”
“因为那日接触过那食盒的三人中,只有你,自始至终只想看看那食盒中到底装了什麽,而没有想要抢走那食盒的意思。”
白月苍白着一张脸,犹在辩解:“二小姐来平阳侯府探望姐姐,奴婢随行伺候着。二小姐待小公子极好,奴婢也是极为喜欢小公子的,奴婢如何会杀害小公子呢?大人您一定不能冤枉好人啊!”
“若你们原本想要杀的并不是犀奴呢?”
白月没说话。
平阳侯愣住,意识到什麽,声音冷了下来:“鹤儿,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想杀的人,是你的母亲?”
小厨房只负责长公主院中的膳食,若在小厨房的食物中下毒,最有可能的目的便是毒害长公主。若谋害犀奴尚只是平阳侯府府内的事,那麽谋害长公主,便有蔑视皇家之嫌,更为严重。
李玄鹤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白月一瞬,而後视线上移,定在了秦兰心的身上:“约莫不是的。母亲不喜软糯的点心,这点平阳侯府里的下人都知晓。秦二小姐玲珑心思,在平阳侯府住了这麽久,怎麽可能全然不知?”
平阳侯迟疑:“不是你的母亲,不是犀奴,又会是谁?”
李玄鹤看向荀舒,眼中全是歉意:“大概是荀姑娘吧。她喜欢吃各式各样的点心,那日被抢走的那道透花糍就是我嘱咐厨房为她准备的。”
秦兰心的侍女在荀舒的点心中下毒?
衆人的目光在秦兰心的身上和荀舒的身上来回换,各自心中都有了猜测。
无非就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秦二小姐仰慕三公子,又是下药又是下毒,一翻算计却都落了空,也不知她此刻是何感想。
秦兰心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嘴唇嗫嚅着,怎麽都说不出辩驳的话。往日里她也算伶俐,此刻在衆人鄙夷的目光下,在李玄鹤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渐渐绝望。
相比之下,荀舒倒是平静得多。
这毒杀虽然是冲她来的,但到底没伤到她,在她心中眼中便像是别人的事似的,与她无关,她自然不会耗费心神去害怕去惊恐,此刻也只是好奇地看着李玄鹤,猜测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长公主思索片刻,疑惑道:“虽说本宫不喜欢甜点,可如今你归了家,小厨房并不只负责本宫的膳食。她怎知这点心不是给你准备的,而是给荀姑娘准备的?可是厨房中的人告诉她的?”
李玄鹤柔声安抚:“母亲莫要着急,小厨房中的人都是公主府里出来的,规矩极好,无人背叛。那人是通过别的途径知晓了这件事。”他顿了顿,不再绕圈子,将一切说出,“那日我想了很久,我让黄伯做透花糍给荀姑娘这件事,究竟都在什麽时候提及过,又有何人知晓。这事我从未藏着掖着,却也算亲力亲为。我亲自去的小厨房,请黄伯亲手做这道点心,之後也只告诉了院中的侍女,嘱咐按时去厨房取那道糕点。那侍女在我院中多年,她说从未将此事外传,我便暂且信了。
“若黄伯和这侍女都没说过,又会是谁呢?我想到了刚到府中的那一日,在黄伯都还不知晓我要请他做透花糍时,我和荀姑娘曾在屋顶看日落,提起过这件事。那时我们并未收敛话音,兴许有路过之人听到也说不定。于是我令人查了一下,果然查出了一件事。就是在那个时候,秦二小姐曾去我的院中找过我,从下人口中得知我去找荀姑娘後,又往荀姑娘院子的方向去。可奇怪的是,那日直到我和荀姑娘去母亲的院中赴宴,都未瞧见秦二小姐的影子。秦二小姐,你可能告诉大家,你去了哪里?”
自李玄鹤开始说犀奴中毒的案子後,秦兰心便退到一旁,垂着头站着,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让人几乎要忘记了她的存在。此刻被三番两次提及,一颗心上上下下,眼中全是惶恐,声音也带着哽咽:”那日我确实曾去找过你,但下人们说你不在院中,我便也离开了。他们确实曾提过你去了荀姑娘的院子,可我是秦家的女儿,我也是有尊严的,我既知你们的关系,如何会去自讨没趣,上赶着被你们羞辱?”
今日是平阳侯府内的事,荀舒一直安静地做一个旁观者,未曾开过口。此时却再忍不住,说了句衆人都没想到的话:“秦姑娘,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会羞辱你?”
荀舒的眉眼本就带着几分天真,加之性子慢吞吞的,没什麽剧烈的情绪,如今圆睁着一双杏眼,认真而好奇地看着秦兰心,落在秦兰心眼中愈发像是讽刺。秦兰心胸口起伏,握紧了拳头,冷笑道:“荀姑娘好手段,平日里便是这般哄骗三公子的吧?”
哄骗李玄鹤?荀舒恍然大悟:“你是在嫉妒我吗?可是三哥他不喜欢你,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同你在一处啊。你的姻缘不在此处,为什麽要执着于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呢?”
秦兰心被荀舒戳到痛处,表情再难控制,露出几分狰狞:“荀舒!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同我抢!你怎知他不会同我在一起!我出身比你好,学识比你好,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若没有她,我的夫人也不会是你。”李玄鹤冷声打断了她。他走到荀舒身前,将她护在身後,挡住秦兰心的视线,冷笑道,“你们秦家莫不是真当平阳侯府的人都如同我兄长一般好欺负,同一套招式算计了兄长後,还能算计我?秦兰心,莫要将旁人当傻子。”
秦兰心眼中泪水奔涌而出,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人,悲泣道:“是,我确实心悦你,确实想要想法子嫁给你,可那日我也是受害者,我并不知道那茶水中有药,我瞧见世子喝了茶水後,眼神变得很可怕,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我曾大声呼喊过,可院中无人听到我的求救声……我没法子逃出去,只能顺着世子来,我也怕他失了神志,错手伤了我……那药真的不是我下的,若是我下的,我瞧见屋中的人不是你,怎麽可能还会让他喝那壶茶呢?”
李玄鹤冷着一张脸,并不因她的眼泪而动摇分毫,只冷声说着事实:“那药确实不是你下的。那药极为珍贵罕见,来自极北雪原,是多年前一个游商带到京城来的。那药一共有两瓶,均被秦大人买走,其中一瓶如今还在秦大人手中,而另一瓶则在多年前交到秦家长女,世子夫人的手中。嫂嫂,如今那瓶药可还在?”
此事竟与世子夫人有关?!衆人的目光又看向秦蕙心,见她苍白着一张脸,半晌才轻声开口:“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害人的药早就被我丢掉了,早就不在了。”
李玄鹤未与她争辩,微微侧头,看向在一边等候多时的人。那人刚刚被派去搜查侍女的房间,回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一旁候着,此刻收到李玄鹤的眼神,他上前一步,将一瓶药交到李玄鹤手中,大声道:“大人,属下刚刚带人搜查了秦二小姐指证的侍女的屋子,在枕头下发现了银票和这瓶药粉。这药瓶与从秦大人处要来的药粉一模一样,应当正是秦大人送给世子夫人的那瓶药。”
李玄鹤捏着药瓶,看向秦蕙心,似笑非笑:“嫂嫂,你可还有什麽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