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推开她,只是静静端详着她的睡颜,目光如利剑,细细挑开她身上的僞装。
热风忽至,陆观阙轻哼冷笑,她倒是学聪明了,看见自己怒火攻心,知道硬碰硬不成,就开始用软刀子了。
孟悬黎像是被他吵醒,倏地蹙眉,缓缓睁开眼。
她擡眸,对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颤抖,刻意担忧道:“你醒了?感觉怎麽样?”
说着,她擡手去探他的额头。
陆观阙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阿黎,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她吃痛,倒吸凉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我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发现硬的不成,想要来软的?”
陆观阙单手抚上她的脸,迫使她直视着自己:“还是趁着我生病这个机会,放松我的警惕,骗取我的信任……”
“为你下一次逃走做足准备?”
他的话,组合在一起,像一副九连环,精准地让她为难,让她解不开,让她找不到出路。
思索了一瞬,孟悬黎咬着唇,苍白辩解:“我没有……”
陆观阙在暗处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忽而,他松开她,缓慢起身,披了件外袍,径直走向外间,沉声吩咐道:“德叔,把那些东西都拿进来。”
德叔应声而去,又急促而来,手里捧着紫檀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罗汉床的炕桌上。
陆观阙摆了摆手,德叔合门退下。
孟悬黎隔着轻纱帐幔,看着眼前这一切,实在是一头雾水,搞不懂陆观阙要做什麽。
倏地,陆观阙坐在罗汉床上,远远盯着孟悬黎,沉声道:“过来,打开它。”
孟悬黎趿拉着鞋,走到他面前,心里油然升起不安感。她颤着手,小心打开匣子盖。
里面是她从前珍爱的诗词杂记丶闲暇时绘制的小人图丶看医典记下的易容册子。
甚至……还有那本她精心制作,记录了无数逃跑细则的《狸猫闯岭南》。
一笔一画,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渴望自由的证明。
“你……你什麽时候……”她声音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我由长安至东都时。”陆观阙语气平淡,带着些掌控感,“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的过我?”
原来是这样。
她跟着他回东都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这些东西。本以为是给了暗香,谁知,被他搜了去。
正想着,陆观阙俯身拿起那本册子,随意翻了两页,讥讽道:“以前,你总在桌上写来写去,我一看,书名叫《警世通言》,也就没翻过。”
“谁知,这封皮撕开後,写得是什麽《狸猫闯岭南》?”
陆观阙轻哼一笑:“怎麽?你这小狸猫,还想闯岭南?”
孟悬黎胸口起伏,憋着气,不吭声。
陆观阙将册子扔回匣子,然後,从旁边格子上摸到一个火折子,擦亮,紫蓝的火苗跳动着,映在他的侧脸上。
“烧了它们。”他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孟悬黎瞳孔骤缩,轻微摇了摇头:“不行……”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就这麽烧了,日後再整理,可就更浪费时间了。
“烧了。”
“一本都不许留。”陆观阙将火折子递给她,目光深冷,像那火苗一样,“当着我的面,把它们烧了。”
见她不肯接,陆观阙从後面圈抱着她,蛊惑道:“阿黎不是想让我相信你?”
“那就把这些东西烧了,把你想要逃离的小心思,彻底毁掉。”
“不然的话……”陆观阙顿了顿,含住她的耳垂上的软肉,“你现在的温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孟悬黎看着那火苗,又看向那匣子里的旧物,手指冰凉,浑身血液倒流。
他在逼她,逼她亲手斩断从前,逼她臣服于他。
这是一场残忍的投名状。
须臾,她颤抖着,接过了那灼热的火折子。
陆观阙松开她,坐在罗汉床上,冷眼旁观,等待着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