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完饭,院门被敲响,孟悬黎腾出手,打开门,刘练站在门外。她愣了一下:“刘公子,你怎麽又来了?”
刘练往後退半步,拱手作礼:“我已收拾好行装,明日就要动身去罗浮山。如今前来,是要和孟娘子郑重告别的。”
他说着,忽而跪下去,掏出玉佩,双手奉上:“这是我家的家传玉佩,还望孟娘子收下,日後等我金榜题名,我定会来娶娘子。”
“还望孟娘子不要嫌弃。”他缓缓擡起脸,微黄光影映在他身上,像婚书上的泥金。
孟悬黎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慌忙去扶他,可他不肯起来,跪在地上,执意让她收下。
孟悬黎目光下移,想到此事的初衷,便无奈拿起,掌心一片冰凉:“这玉佩,就当是我替你保管。等日後……你功成名就,我再还给你。”
刘练摇了摇头,擡眸对上她的眼睛,不容置疑道:“娘子既已收下,便是娘子的物件。刘练日後不在,还望娘子照顾好自己和清和。”
话音刚落,刘练站起来,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上前,伸手将孟悬黎抱入怀中,轻声道:“等我回来。”
不等孟悬黎推拒,他松开她,跑入黄昏中,笑意盈盈,挥手大声道:“孟娘子,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孟娘子,你一定要等我!”
孟悬黎捏着玉佩,看着他飞奔的身影,神情极其复杂。
在从前,她说过很多违心的谎言,被拆穿後,大多都是一种“那又怎样”的心态。但现在,明明是个善意的谎言,她的心却变得沉重,像淋雨的蝴蝶,飞不起来。
孟悬黎站了许久,落在外人眼中,这一幕就是有情人分别後的落寞。她叹了口气,正要转身进门,却听到瓷片四溅的声音。
孟悬黎蹙眉,侧首望了望,见隔壁院门紧闭,想来是老先生手脚不利索,不小心摔了碗。
她没有和隔壁老先生打过招呼,出于关心,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啊……”声音很远,像是在屋里。
孟悬黎侧耳倾听,音调略高,回道:“老先生,我是隔壁的孟娘子。方才听到声音,您还好吗?”
“没……没事,不小心摔了碗。”他的语气有些颤抖,似乎在克制什麽,“多谢孟娘子关心……你先回去吧。”
孟悬黎听他这样说,感觉他身边应该有人服侍,便後退了半步,回道:“好,老先生若有事,可以来隔壁找我。”说罢,她转身离开。
“谢谢。”
屋里人听她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颤着手,松开脖颈。他缓慢步入庭院,望着隔壁的槐树,深深叹了口气。
四个月前,陆观阙从郑府逃出後,便拿着信找上皇帝萧廷。
萧廷当时在御书房批折子,看见内监满头大汗,匆匆而来,以为是太子出事了。打开信一看,整个人冻在椅上,一动不动。
良久,陆观阙一袭黑衣,混在暗卫中,蒙面来到御书房的里间。
萧廷打量他半天,惊讶得不知道怎麽开口。
陆观阙双手抱拳,跪在地上:“微臣陆观阙,参加陛下。”接下来,陆观阙没有隐瞒,将从前的事全盘托出。
萧廷跟听戏一样,全程睁大眼睛,心脏乱跳。
最後,他表情极其晦涩:“你是说,郑婉若救了你,你趁机逃出来,你猜测郑婉若会和苏鹤一样冲动杀人,所以要朕帮你隐瞒身份和行踪?”
“是。”陆观阙脸色苍白,声音低沉,“还望陛下帮帮臣。”
“臣答应过她,不再骗她,不再让她伤心难过。但最後,臣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她推开,让她痛苦。”
陆观阙想到孟悬黎最後的眼泪和背影,哽咽道:“臣爱了她一辈子,却不想还是辜负了她。”
“臣想赎罪,想一辈子在暗处守护她,不再让她伤心……”
萧廷从未见过陆观阙这般苦苦哀求,他喉间哽涩,叹了口气:“朕也有错,当初若不是朕,你和孟悬黎,还有郑婉若,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既然你想隐瞒身份,那朕就如你所愿,给你个新身份。只不过,这段日子,你先在宫里住下,养好身子,再去找她。”
萧廷知道他会出口反驳,便继续道:“你放心,在你养病期间,朕会派暗卫去搜寻孟悬黎的下落,待确定踪迹後,你再起身也不迟。”
“至于郑婉若,朕会找个由头,将她送回她老家,一辈子不许入东都。”
陆观阙低敛眉目,艰难地说:“多谢陛下。”
“国公府,朕会给你留着,日後你若回来……”萧廷停顿,还是希望他以後能待在东都,“还是你的。”
“别急着否定,一切都是未知。”
陆观阙沉默,他想,她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