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该怎麽做呢?
秋荷坐起身,恍惚中,想到了顺和楼的戏班子,那些伶人,不是最会变脸演戏的麽?
等等……
若这件事被世子爷发现了,她是不是会死得更惨?秋荷的眉头绽开又紧蹙,就这样想了有五六日,她才不情不愿,给陆观阙递了封信。
陆观阙接到来信,还没看完,就直接骑着马,从长安赶往东都。回来时,便见国公府冷冷清清,没一点人气儿。
他找上秋荷,猛踹了她一脚:“说,完完整整的说,她究竟怎麽逃的?”
秋荷吃痛,蜷缩跪在地上,哭道:“世子妃说要带奴婢去试衣裳……等奴婢下楼时,世子妃就不见了。後来奴婢寻了许久,都不见她的踪影,就连码头都没有世子妃的踪迹。”
她果然是骗他的。
他真是太纵容她了。
陆观阙闭着眼,额角青筋凸起,忽而又想到什麽,忙问道:“嘉和呢?她是抱着嘉和走的?”
秋荷含着泪,眨了眨眼,疑惑道:“嘉和小姐……这几日都没出门,奴婢竟顾着世子妃的事了,都没注意到……”
陆观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踹开门,发现嘉和的屋里也是空荡荡的。
他拳砸门框,震落了许多灰烬,旋即,他强压怒火,平静道:“去,去许州把那个孩子给我接回来。若她再出了意外,我便要了你的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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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月二十日的破晓时分,孟悬黎躺在船舱里,听着暗香平稳的呼吸声,心绪不由想到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
她们隐名埋姓,扮作商贾夫妻,随着船,一路南下。幸而她们带了许多银子,说话办事都算是平安顺畅。
如今她们在岭南韶州地界,天明时在南雄州登舟,沿着北江,就能一路顺流而下,直抵岭南核心——广州。
明明已经离开他了,可她心里却酸涩胀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正怔忡间,孟悬黎忽而听到舱外传来噪杂的脚步声。
“快醒醒,都快醒醒,流寇来了,速速起身!”
孟悬黎将暗香拍醒,匆忙系紧男子衣袍。推门而出时,外面的日光映着大海,刺得人眼底生疼。
须臾,她弯腰,攥着暗香的手,小声道:“莫慌,跟着人流往岸上走。”
“公子看起来像是遇到过流寇?”暗香看她一点也不慌。
孟悬黎唇角噙笑:“小时候,我常跟着乡下的夥伴玩水,当时便遇到过流寇,他们不过是抢一些银钱而已。莫慌……”
话音未落,身後骤然爆出凄厉惨叫,孟悬黎擡眼一望,血光飞溅,黑影执刀而来。
她喉间哽塞,颤声问道:“暗香,你们岭南的流寇,都这般凶狠麽?”
“公子小心!”暗香急急将她拉走,躲在舱板後,看到旁边有备用的小船,指了指,“那儿有救生的小舟!”
孟悬黎咬了咬唇,倏地将身上的银票全塞到她袖中:“你乘舟去岸上,离岸边只一点距离,我可以游过去。”
“这怎麽行?公子……不,世子妃,你人生地不熟的,这怎麽行?”
孟悬黎摸了摸她的脸,笑道:“记得你说过溺水的旧事,但你别忘了,我却是在浪里救过人的。”
说罢,她猛力一推,恰逢匪寇砍断缆绳,船身倾轧而下,掩住了暗香的呜咽。
见暗香还想喊叫,孟悬黎摆了摆手,下一刻,她纵身跃入水中,身形绽开如春日的玉兰,舒展柔软。
她的身体被水包裹着,脊背生刺,冰冷入骨。不久,巨大的水流推着她,她像狂风下的一片树叶,完全失去方向。
她想张口,海水猛地灌入口中,辛辣刺鼻,直冲颅顶,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但幸好,天渐渐亮了,太阳挣脱云层,为她指明了方向。她从来不惧怕水,就像从来不惧怕黑暗一样,她已经成功离开了他,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待挣扎到岸边岩礁时,掌心已磨出血痕,孟悬黎瘫软着,呕出好几口咸水。
喘息未定间,忽见玄色锦靴,朝她而来。孟悬黎擡眸一望,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来人轻笑如寒冰:“阿黎几时学得这般好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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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更晚了,抱歉[捂脸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