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太医,求求您,救救他,求您想想办法!无论如何,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她语无伦次,只剩下内心最真实的哀求。
馀太医惊了一下,连忙弯腰想扶她起来:“夫人,夫人快请起!老朽受不起!”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孟悬黎极少执拗失态,“求您了太医,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馀太医看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重重叹了口气:“若有燕京广德堂秘制的‘清灵解毒散’,或许能暂时压制毒性,争取些时日。”
“广德堂的药,用料精奇,配制之法独到,于解毒续命一道最为擅长,只是……”
他顿了顿:“只是那广德堂远在燕京,其药价值千金且不易得,如今国公爷这情况,怕是等不及。”
燕京广德堂?
孟悬黎跪在地上,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瞬间一震,如同被言语背後的深意狠狠劈开。
她记起来了。
当时她离开燕京的时候,陈先生给过她一个药瓶,说是以後会用得到,让她务必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她以为是寻常药,并未在意,回东都後,便将那药瓶随手收了起来,几乎遗忘。
“广德堂,陈先生,药……”孟悬黎喃喃自语,眼神骤然升起希望。
她毫不犹豫从地上站起来,不顾裙摆上的灰尘,也不顾手上的血污,转身就朝门外奔去。
“夫人,您去哪里?”扶摇在後面惊慌喊道。
孟悬黎没有回答,直接飞快跑到澄居,冲进内室,开始翻找梳妆台最低层那个很少用的首饰匣子。
她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东西。匣子里的珠钗环佩被她胡乱拨开,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药瓶。
孟悬黎紧紧攥住药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透过一口气,转身回到主院卧房。
“太医!药!您看是不是这个?”她气喘吁吁,将药瓶递给馀太医。
馀太医疑惑接过药瓶,拔开木塞,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又小心倒出一颗黑褐色的药丸,在掌心仔细查看。
须臾,他眼中闪过惊讶和了然。
“是!正是此药!”馀太医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这成色,是广德堂陈先生的手笔无疑,夫人是从何得来的?”
“先别管这些了。”孟悬黎急切催促,“快,快给他用药。”
馀太医不再多问,连忙示意下人帮忙,小心翼翼将药丸给陆观阙喂下去,又用温水送服。
见陆观阙背後的伤口一团暗黑,馀太医在孟悬黎协助下,悄然将箭簇和箭身拔了出来。
屋里再次陷入死寂,一片幽暗中,衆人屏息凝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陆观阙的呼吸依旧微弱。
馀太医上前诊脉,眉头渐渐紧锁。他收回手,看着忐忑不安的孟悬黎,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夫人,药是对症的。此药能护住心脉,延缓毒性蔓延。但是……”
他这个“但是”,让孟悬黎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是,国公爷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这药也只能暂保无虞,吊住他这口气。”
馀太医叹息:“至于能不能撑得过去……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命数和造化了。”
命数?造化?
孟悬黎怔怔听着,重新看向陆观阙。光影落在他的睡颜上,忽明忽灭,就像潜藏在绝望背後的希望。可如今,她看着绝望,却无法找到希望。
她心绪复杂,走到床边,慢慢坐上脚凳,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固执地握着他,仿佛想把自己全身的温度都传递给他。
孟悬黎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陆观阙,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你要是就这麽走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你不能这样离开我。”
满室昏暗,唯有她微弱的声音在闪烁,像梁祝里的蝴蝶,在白色坟山上,缠绵痴心,寻觅爱人的魂魄。
馀太医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来诊一次脉,此次都是蹙紧眉目,沉默摇头。
窗子合着,天色微亮,光影悄悄透进来,照在地上,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历经生死,似乎更明朗了。
内室有足够的炭火,孟悬黎浑身却散发着冷气。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她身子僵硬麻木,但理智,却在极致悲痛中,一点一点清醒了。
她现在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