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陆观阙将地面上的册子捡起来,擦了擦,递给她:“我在前面画了只小狸猫。”
孟悬黎接过,深深看了一眼,没翻开。她将册子放在桌案上,自顾自出门喊扶摇打些水来。
陆观阙抿唇,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稍稍松了一点。虽然她还是不想理他,但起码,她命令他了。
他甘之如饴。
陆观阙走出澄居,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缓步走到幽室。这地方从孟悬黎发现之後,他很少来这里。
他掀开帘子,彻底浸泡在黑暗里。因为紧绷和疲惫,他躺在凉阴阴的木床上,不自觉地合上了双目。
梦里。
孟悬黎十分主动,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微微扬脸:“陆观阙,我好爱你,从前是,现在是,以後也是。”
他怔愣片刻,抚摸她的脸,注视着她灵动的眼睛。四周雪白一片,像是躺在雪窝里,耳边充斥着细腻又温柔的雪落声。
陆观阙就要吻她,孟悬黎忽地笑起来,声音有些诡谲:“陆观阙,你好傻,我从来都不会爱你。”
说罢,她掏出匕首,将刀尖横亘在他们中间。
陆观阙猛地惊醒,冷汗涔涔,浸透中衣。他起身,踉跄走出幽室,背靠着木门,不由心慌受惊。
他几乎不会做梦,今晚做这样的梦,是在预兆什麽?或者说,孟悬黎在梦中拿的那把匕首,刀尖对准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
陆观阙喝了一盏冷茶,强稳心神,坐在窗前,目光透过雨雾,落在远处的澄居上。
以他对孟悬黎的了解,她现在应该是睡着了,有可能会把被褥踢开,醒的时候,小腿会很凉。
陆观阙轻揉额角,走到书房,提笔写下告假书。
皇帝看到的时候,虽有疑惑,但没多问,便只让陆观阙保重好身子,日後有件大事需要他去做。
#
醒来时,孟悬黎的小腿裸露在外,冰凉冰凉的。她撑起身子,掀开被褥,寻了件厚衣裳穿戴整齐。
听闻今日递铺有信来,孟悬黎简单吃过饭就出门了。
她戴着长帷帽,独自沿着巷子,走向巷口斜对面的递铺。这里门口停着几辆独轮车,两个穿着褐衣的铺兵在卸货,一名书吏在看交接文书。
孟悬黎在门口等了等,待那书吏走後,她才走上去。老铺兵在写东西,没擡头:“姓名,住处,取件还是寄件?”
“劳烦差官,东都西城榆林巷,李宅,岭南薛暗香的信件,请问到了吗?”
孟悬黎回来後,就一直在盘算日後去哪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岭南寻暗香比较合适。可她的信才递去没多久,这边便有了消息。
老铺兵擡头,看了看孟悬黎,放下笔,转身走向後面的木格子。他的手指在格子上划过,抽出登记薄,翻了几页,又核对了一下捆好的信函。
“岭南……薛暗香……”他喃喃道,手指点了点薄子,“哦,有了。是今早随驿马到的。”
他说着,从那叠信里抽出信函,递给孟悬黎:“娘子拿好,莫要丢了。”
“多谢差官。”孟悬黎双手接过。
信拿在手里,能感到份量不轻,暗香定是写了许多话。
澄居寂静,孟悬黎若无其事走进去,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雕花木门,舒了口气。
孟悬黎拿出那封信,用剪子小心剪开,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清秀小楷。
“见字如面,娘子安好。一别半载,岭南凉风已起,不知东都如何?暗香一切安好,寻得一份驿馆杂役的活计,虽清苦,倒也安稳,娘子勿念。”
“只是……暗香心中深觉不安,有些话,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娘子。”
“月前,国公府派人送来信笺和银钱,实在突兀,但上面字字句句皆是娘子的口吻,暗香人微言轻,难辨真僞,便收下了。”
“若日後东都有变故,娘子无处可去时,可速来岭南寻我。万望珍重,盼再聚之日。”
信纸的最後,一行小字,写着详细地址。信笺滑落,孟悬黎有些怔愣。
她并没有以国公府的名号往岭南送过什麽信笺和银钱,敢这样做的人,只有陆观阙。
可他为何要这麽做?
想到这里,孟悬黎倏地起身,捡起信笺,推门而出。她忆起昨晚的话,猜测陆观阙此时应该在幽室,便毫不犹豫来到了这里。
孟悬黎进来的时候,陆观阙被绑在旧太师椅上,垂着头,似是昏迷,双手被紧紧捆住,双脚也分别绑在椅腿上。
他听到动静,语气惊讶,声音喑哑:“阿黎……你怎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