筚路蓝缕,薪火相传
朝阳跃出海面,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刚刚苏醒的土地。营地的喧嚣取代了海岛的静谧,新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首要问题是生存。船上的存粮虽还能支撑一段时日,但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扈三娘和王英率领的勘探队扩大了活动范围,他们发现这片区域物産丰饶,山林中有野果丶野菜,溪流中有鱼虾,林间更有鹿丶獐等野兽出没。
然而,陌生的环境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几名士卒在采摘野果时被一种叶片带刺的植物划伤,伤口很快红肿溃烂,若非琼英认得这是某种毒藤,及时用草药外敷,险些酿成大祸。还有一次,王英带队狩猎,遭遇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獠牙锋利,横冲直撞,伤了好几人,最後是张清忍着手臂伤痛,一记飞石精准命中野猪眼窝,才将其击毙。
“此地非是等闲,需得小心谨慎。”朱武看着那庞大的野猪尸体,心有馀悸。他建议组织人手,由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带领,系统地探查周边环境,绘制更详细的地图,标记出危险区域与可利用资源。
琼英深以为然,她将队伍中曾做过猎户丶樵夫丶渔夫的人单独编组,由扈三娘统一调度,负责食物采集。同时,她开始组织妇孺在营地附近开辟小块田地,尝试种植从船上带来的少量粟米丶菜种,并派人四处寻找是否有类似稻谷的可食用作物。
居住条件同样艰苦。最初的窝棚仅能遮风,难以挡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便让营地一片狼藉,许多人淋雨後发起高烧。琼英带着孙二娘等人,日夜不停地煎煮驱寒汤药,才未造成更大伤亡。
“必须建造更坚固的房屋!”张清看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伤员和妇孺,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亲自参与设计,借鉴了北方土坯房和南方干栏式建筑的特点,指挥衆人利用丰富的木材和黏土,建造更为牢固丶底层架空的木屋。过程缓慢而费力,但当第一排能够抵御风雨的木屋建成时,营地中爆发出了由衷的欢呼。
除了生存压力,人员的管理也是巨大考验。登岛人员成分复杂,除了原梁山士卒头领,还有部分家眷丶後期招募的护商队员以及郑老大的水手。起初尚能因外部的生存压力而团结,但随着营地初步稳定,一些固有的矛盾和习气开始显露。有原梁山士卒自恃功高,不服燕青麾下“护商队”出身的头目管束;也有水手习惯了海上漂泊的自由,对朱武等人制定的营地规矩颇有微词;甚至为了分配食物丶工具等小事,也时常发生口角。
一次,两名分属不同派系的士卒因争夺一把好用的斧头几乎动起手来,引得衆人围观,场面一度紧张。
“都给我住手!”张清闻讯赶来,虽伤势未愈,但久居上位的威严犹在。他目光冷厉地扫过衆人,“我等千辛万苦,死里逃生,来到此地,是为内斗而来吗?岸上的教训,难道都忘了?!”
他指着那两名面红耳赤的士卒,厉声道:“今日起,罚你二人一同去伐木,何时砍够建造三间木屋所需之材,何时休息!若再敢生事,逐出营地,自生自灭!”
这番处置,既严厉又留有馀地,有效地震慑了衆人。当晚,张清丶琼英丶朱武丶燕青等核心人物再次聚首。
“无规矩不成方圆。”朱武肃然道,“眼下人心初定,章程需更细致,执行需更严格。我建议,设立‘议事堂’,凡营地重大事务,皆由我等并推选出的各队代表共同商议。日常管理,则设‘风纪队’,由各方信服之人组成,专司调解纠纷,执行奖惩。”
琼英补充道:“此外,需让所有人明白,我们已是一体,荣辱与共。可组织些共同劳作,如修筑防御工事丶开辟公共田亩,让不同来历的人在劳作中增进了解。孩童的教育也不能荒废,需有人教导他们识字丶算数,以及我们立足于此的缘由与规矩。”
这些建议得到了衆人的一致赞同。很快,“议事堂”和“风纪队”相继成立,营地的管理开始走向正规化丶制度化。张清因其威望和公正,被推举为议事堂首席,琼英则凭借其智慧和在关键时刻的引领作用,成为实际上的“军师”,朱武丶燕青等人各司其职。
日子在忙碌与艰辛中一天天过去。营地规模逐渐扩大,木屋成排,田垄初现,甚至还建起了一座简陋的了望塔和一座用于议事和集会的木堂。人们的面容虽依旧黝黑粗糙,但眼神中已少了迷茫与绝望,多了对这片土地逐渐産生的归属感。
一日黄昏,张清与琼英再次并肩站在那处高坡上。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山下的营地炊烟袅袅,孩童嬉戏的声音隐约传来。
“记得初至此地时,满目荒芜。”张清望着眼前的景象,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如今,总算有了些模样。”
琼英微微一笑,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是啊,星火虽微,终可燎原。我们在这里,不仅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或许……也为後世留下了一种可能。”
张清转头看向她,夕阳的馀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经历了生死患难,彼此扶持,有些东西早已悄然改变。
“琼英,”他轻声唤道,不再是“郡主”或“道长”,而是她的本名,“谢谢你。”
琼英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眼中带着同样的温暖与坚定:“是我们,一起走到了这里。”
两人的手,在夕阳的映照下,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无需更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海岛上空的星辰次第亮起,与营地的篝火交相辉映。在这片崭新的天地里,一种基于平等丶互助与开拓的新秩序,正在艰难却顽强地生根发芽。薪火,已然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