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大家都以为还是之前的代课老师。已经开学四周,新老师一直不见踪影。
“上课!”
周洛文的耳朵里闯进来两个字,立刻勾魂儿似地把她眼睛勾起。她猛然抬头看,讲台上站着的不就是那个,那谁!
那人面无表情,就跟大学里其他老师一样,永远和一切甚至是空气都保持距离。周洛文眨不动眼睛,只能盯着人家。
老师走到讲台一侧,简短地弯腰鞠躬:“从今天开始,由我来负责‘社会心理学’这门课程,请大家感谢之前的代课老师,张老师。”
下面没人敢动静,所有人被她冷漠淡然的自我介绍镇住,一时间教室里尴尬浓度爆表。她掏出手机看着台下,微微皱眉:“愣着干嘛,鼓掌!”
周洛文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像看演出似地大力鼓掌,其他同学对视之后也都跟上。一时间课堂里掌声雷动、鞭炮齐鸣。大学生就这点好,干啥啥不行,随波逐流第一名。
“够了,”台上那人大手一挥,“可以了。”
“我叫赵岚,”她走到电脑前按下播放键,大屏幕上出现一页ppt,“山风的岚。”
赵岚。周洛文的大脑立刻激活,这两个字跟那天的人对上号,像偶然错过的一帧剧情画面终于有了电影名字。
大脑一活,心也活了。周洛文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摆在脸上,像看见三文鱼冻干的野猫。
“赵岚老师。”下课后她赶紧抄起书包追上去,“你还记得吗?那天”
“你好同学,我还有课,不好意思。”赵岚径直往前走,连头都没回。周洛文被晾在原地。
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一旦激起来,任谁也拦不住。周洛文心里燃起一团火,好啊赵老师。
结果这门课直至上到北京入冬,周洛文都再没跟她说上话。
一月份的冷空气吹得周洛文频频感冒,北方的流行病毒让她头晕眼花,她不得不戴着白色口罩上课。每周五她都要坐在教室第一排,直勾勾盯着赵岚。
而在赵岚的视角就更奇怪。连续三周,她总看见这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学生整堂课对自己怒目而视。
周浴文的眼睛天生又大又亮,有一双看似无辜可怜的小狗眼。这双眼睛再配上利落的齐耳短发和中性风时尚穿搭,让她习惯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的心思简单直接,喜欢就要追。她享受和女孩之间拉拉扯扯的暧昧感情,一旦追到了反而就少了点意思。无论怎么说都算是渣女。
赵岚作为青年讲师刚任职不久,当时还未熟悉教学环境和授课节奏,她每天被课业和研究论文摧残,一副淡漠疏离毫无活人感的样子。被学生如此盯着上课也不是办法,搞得她有点心虚。
她等到课堂结束,心想一定找她谈谈。妈蛋这学生有点拽拽的,有什么意见大可直说,千万别期末教师评价给我关小黑屋去。
赵岚看了下手表,离下节课开始还有点时间,十分钟也够用。她抬头看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白色口罩还在磨磨蹭蹭收拾课本。
等到口罩同学终于要离开时,赵岚瞅准时机上去拦住她,“同学!”
周洛文有点发烧、呼吸不畅,兴致缺缺地不想跟赵岚说话。本周的病毒似乎异常凶猛,她怕一说话再把她心心念念的赵老师传染了。
“嗯?”周洛文一抬头,迎上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睛,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这双眼如往常一样淡漠,但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大约是有一丝丝恳切。可能吧,反正自己是走不动了。周洛文不由得心慌起来,对着她问:“老师叫我?”
“对!”
“哦。”
“你”赵岚犹豫着如何开口,不料周洛文“唰”一下摘了口罩。
对面露出那张红彤彤的脸,湿漉漉的小狗眼里泛红:“对不起老师,我感冒了要戴口罩。”她说完又把口罩戴好,“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理二教讲座你帮我换座位,我是那个交换生。”
赵岚的弦一下子绷紧。哦,那个学生。
“好。”她语气稍稍放缓,规避着对方的社交热情,“同学”
“我叫周洛文。”她自顾自打断赵岚的话,走到她身边在键盘上敲出三个汉字。
“”赵岚尬住,行,行吧。现在的学生真是既有礼貌、又没礼貌。
“周洛文同学,请问你对老师的讲课有什么困难或者建议吗?你在香港念书,可能这里跟你们的教学节奏和风格有点差别,老师”
“我对你的课没有意见,也没有问题。”
“哦~”赵岚一听,忍不住更疑惑,“那你”
“我喜欢老师,”周洛文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但这个距离已足够让人听得清楚,“所以上课一直看你。”
赵岚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久不见波浪的眼里翻起狂风海啸。她立刻把头偏向一边,深呼吸调整。
“你可以走了。”一声冷淡的命令,像那天那声“你坐这里”一模一样。
周洛文见状也不纠缠,立刻点头浅鞠一躬跑了。
爽,开心耶!周洛文心里美滋滋。
搞什么鬼!赵岚感觉要疯。她哆哆嗦嗦地拔出u盘,赶紧划拉一下教案抱在怀里,原地愣了几秒钟。
“我喜欢老师,所以上课一直看你。”
赵岚的心被这句话冲击得七零八落,像灾后等待重建的大地一片狼藉。她还以为只有男老师会有这种麻烦,怎么女的也有,真烦。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这也许只是对方一种友善的表达。也对,香港交换生本来专业课程就比这边学得早,她赶课业肯定没问题,大约对老师是纯粹的欣赏,喜欢上课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