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一只手忽而伸来,自右侧绕至她耳后,从她髻间取下了什么。
水涟摊开掌心,将那只玉簪递给她。
无意冒犯,是它插得不稳,快要滑落。
谢谢。
她仍觉得奇怪,既是簪子要掉,他为何不出言提醒,或是直接顺手替自己扶稳,取而还之,实在有些多余。
我乐意为许姑娘拾簪,却不会为你戴簪。他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我对宗主亦是如此。你们更清楚它应当在什么位置,非亲密之人,岂可越俎代庖。
许垂露忖了忖,又道:若我或她要求你这么做呢?
水涟笑道:自当照做。
许垂露阖目,良久才苦笑一声:抱歉。
她对自己的偏隘总是后知后觉,正如水涟所说,她其实不必解释,为何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必须发问的理由?她不该感到尴尬害怕,也不该因水涟的诚恳坦直产生一瞬羞恼,她更没理由迁怒朝露
两人安静地饮完这一盅茶。
敲门声打破寂静。
那人敲了几道,无意进来,只朗声道:明公子,我已把车马并入你家车队,咱们何时启程?
晓得了,请刘掌柜稍等,我收拾好便来。
刘细草没再多问。
许垂露待他离开,低声道:他刘细草是怎么回事?你是邀他与我们同行的么?与昨夜的火有关系?
这不是怀疑,是真心求教。
许姑娘心细如尘,我甚佩服。他淡笑解释,只是若要细说,得从何成则谈起。
她有所领悟:你留意刘细草,是因为竹风派?
是。水涟颔首,你可觉出何成则两条诏令的古怪之处?
你是说,比武招亲和
杀宗主,得盟主位。
许垂露眉头紧蹙。
何成则招婿自是为培养继承者,但他又把盟主位挂出来任江湖人共逐,似乎自相矛盾。水涟缓缓道,可是,他心知肚明,这些年来,武林盟尚且撼动不了绝情宗,一人之力岂能威胁宗主性命?
画这么大个饼,难道就是为了骗那些傻子过来找死?
水涟冷笑:不,如果招婿是真,我想,他属意的下任盟主绝不仅仅是要在武功上胜过同辈,更要有能力助他除去宗主。
!
比武胜者与杀宗主者必须是一个人,这样的人,才合何成则之意,且能令其他人心服口服。
所以,你推测想娶二小姐的人会对宗主不利?她既觉恍惚,又感后怕,你昨日与刘细草说话,还有那场火,都是为了探听竹风涉局的虚实?
水涟也微微皱眉:我的确是借那火探到了聘礼轻重。但火不是我放的,也许是意外,冬日天干,本就易生燥起火。
但你为何要他与我们同行?
刘细草胆小,怕自己带的镖师护不住这批货,我道我们兄弟姐妹也是去西雍省亲,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我们护卫多,又有俞中素的面子,他没理由不答应。水涟摸摸眉毛,其实这么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但能给何成则添些堵。
啊?
到了敛意山庄,对方看到竹风聘礼是由绝情宗的人一路护送来的,他们还敢不敢收呢?
水涟显出他擅长的纯良而奸猾的笑容。
尽管这不是什么高明的离间计,但许垂露稍微代入了一下
嗯,的确是可以引发心梗的程度。
第72章。抵达西雍
再度启程时,车队更长了一些。
苍梧那匹矮马本跟在队伍最后,现在却不前不后地挤在中间,没了随停随吃的便利,不时还要被刘细草的马车催促。中途停歇时,那马总要闹闹脾气,苍梧只得给它顺毛喂草好生哄着。
一来二去,苍梧竟和那领头的青年混了个脸熟。她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在马车里待久了嫌闷,常出来关照她的良驹。而那青年走在刘家车队最前,一副书生打扮,腰间挂着一只陶埙,不需思量便知是竹风门人。
毕竟是聘礼,派几个弟子护送也合情理,苍梧想。
前辈,您是要喝水吗?他解下葫芦,笑着递给苍梧。
她觉得自己的打量还不至这么明显,他却敏锐得很。
你这里头装的是白水啊。她干笑几声,那算了,我是想借酒暖身,没想到竹风门规这么严。
前辈是好奇我的身份。他摸了摸埙孔,在下陶轻策,无名之徒,前辈恐怕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