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不信都无妨。何至幽漫声道,重要的是,错已铸成,无论如何,您要担责。
呵呵叶窈笑了两声,目光已黏在尤彰身上,不错。只是此前,我得先处理了这个僭越家奴。幽儿以为如何?
母亲想要杀鸡儆猴吗?她抬头眨眼,尤大哥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您伤害他的。
尤彰心中叫苦不迭,他与二小姐算哪门子的朋友?只是在她断腿之后因一时怜悯答应了那个荒谬至极的请求,然后就被她诱着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他这条命属于何家,这是恩怨,也是承诺,但这些年他已快变成何至幽一人的奴仆。
她三言两语就让叶窈对自己起了杀心,他不能像从前那样自欺欺人,这世上没有中正之道,他已被何至幽拉到了她的立场,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没有退路。
属下知错,请夫人责罚。
叶窈盯着他的脸孔,她从未信任过尤彰,他身怀绝技,恃才自傲,何家对他多有优待,但她知道这种人是极难驯服的,用是好用,忠心却难得。眼下,他似乎真的愿为何至幽去死,奇也怪哉。
你想我如何惩戒你?
属下不知。
要我看,一死足矣。叶窈轻轻转动左腕光华流转的玉跳脱,淡淡道,也不用受刑了,去吧。
尤彰一怔,脊背顿凉。
何至幽终于拨动车轮,驶至尤彰身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手放在她掌心之下任她覆抚,却没有起身。
何至幽看向叶窈:母亲不必迁怒于他,他扮作您的模样是受我之令,但我并没有陷害您的意思。
哦?
您对庄主之令没有从前那样重视,因为您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叶园只有这么大,您希望它永远只是这一隅天地么?何至幽真诚道,也许,我的悖逆是符合您的期待的。一潭死水终将升为云气、化为乌有,出入其间的乱流才是转机。
你不能做有违敛意利益之事。
良久,叶窈沉沉开口。
何至幽笑了,因为这句话已是她莫大的妥协,而妥协与支持只有一步之遥。
但尤彰不能不罚。
母亲,他并不是第一次这般僭越呢。何至幽怅然道。
什么?叶窈忍受不了这种假扮,就像她厌恶亦步亦趋的影子。
我刚刚烧伤时,您不敢看我的脸,因为它太过丑陋不,是太令你伤心了,所以换药饮食都是仆婢们照料,您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可能您至今都不知道面具之下的我是何种模样吧。她遗憾而向往地道,但彼时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母亲,是尤彰替我达成了这个心愿。
他对我远比您要温柔耐心。何至幽欣赏着尤彰渐渐发青的脸色,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感激他而非惩罚他。
叶窈知她是在埋怨自己对她关切不足,她无法否认这一点,可她并不愧疚。
如果一个母亲只知付出,那她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子女消耗殆尽。
她冷冷一笑,施手抚了抚何至幽的发顶。
好吧,幽儿,我总是包容你的任性,再多一次也无妨。
她不再追究尤彰的过错,她甚至想,留在这样一个小怪物身边,本就是一种可怖的惩戒。
看到叶窈走远,尤彰面色稍缓,涩然道:多谢二小姐。
你这么害怕呀?她俯下身,笑着宽慰道,你对我好,我自然会保你安全。其实,母亲胆子很小的。
尤彰当然不会认为叶夫人会怯于杀人。
但他看着何至幽那半张天真青涩的面容,忽然明白叶窈胆小在何处。
如果她真的摘下二小姐面具,细细端详过她的烧伤,便不难发现那些狰狞的血肉并非她自己的皮肤。
旁人都以为二小姐看重他是想借他的易容之术遮掩伤口,实际上,他做的恰恰相反。
藏在金面之下,丑陋狞恶的那半张脸才是他的杰作。
初七当夜,许垂露与萧放刀便搬到了叶窈安排的冷红小筑。
此地清幽湫漻更甚叶园,夜中临窗眺望,可见涓流潺潺,月华如银。
身体力行地解释粉红究竟是什么颜色之后,许垂露性命犹在。这让她更加笃定萧放刀对自己没有杀心,小小试探的结果令她很满意,当然,萧放刀本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她打坐调息的时间比往常更久,纵然醒着,眉间仍蕴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
许垂露并不曾真正畏惧什么,萧放刀色厉内荏的冷置更不会破坏她的心情,趁此机会,她正好可以安心准备明日的礼物。
烛火昏黄,萧放刀独坐屋角,像匿于影中的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到了不细细查看根本觉察不到此处有人的地步。许垂露亦保持稍低等级的安静,她在系统内作画不会发出笔尖划动的声音,只是偶有衣袖摩擦的动静和一两声吁叹。
【朝露,既然都可以无实物作画了,系统能不能升级一下直接脑内画画吗!我手好累!】
[宿主,我想这是因为您反复删改而引起了焦虑情绪,您从前并不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