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喊和当面喊,很不一样,尤其是对着这张脸。她像个哑巴一样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虞菡忽然想认真看看他……过去明明对这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孔熟悉得过分了,但是却怎麽也没想到,远在天边的人,近在眼前。
明明此刻确认过去的猜测没有错,就是他,过去她也曾把他当成秦某人来看,可她感觉眼下,和他那几年的熟稔亲密都消散了,根本无法做到对着这张真实的脸情话张口就来。
网络和现实完全无法融合。
她像个陌生人一样怯懦。
秦译似乎是知道她在看什麽,就安静站着给她看。
她眼神非常认真,像一束光笼罩在画上,像画笔在一点点研磨他的五官,一点点确认,真的是他吗?不是假的吗?
“你今年过年,在哪儿?”她忽而问。
“在这里。大年初二,你去滨海湾花园看烟花,我也去了。”
虞菡眸光一刹那闪动了两下,接着,就想起去年的跨年夜:“那之前在吉隆坡,是真的偶遇吗?”
“不是,我看到你ins帖子下,和同学约好去吉隆坡,我就去了。”
虞菡无比地震惊,他竟然,是跟着她去的:“那你为什麽会和我在同一层,同一酒店?”
“酒店是你在评论区问同学定君华行不行,我就定了同一家的,至于同一层,我猜得出你大概会住套房,之前在意大利你就住套房,加上要看双子塔烟花,视野最好的那两间就是我们住的那两间。”
虞菡呼气,低下头,一下子生气了:“那你不联系我,”她鼻子又止不住地被一阵酸涩铺天盖地地蔓延,哭意弥漫在眼眶四周。
接着擡头委委屈屈地说,“你半年不联系我还去偶遇我干什麽。”
秦译是难得的平静,比起刚刚的慌乱不安,此刻他格外的安定:“对不起,我没办法联系,如果那之前联系你,跨年那两天,你就不是去吉隆坡而是回国了。”
虞菡的呼吸起起伏伏,半个字吐不出来,她生自己的气,为什麽他那麽了解她。
秦译:“但是我很想你,所以我去了。我不知道你来新加坡後,後来怎麽样,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偶遇。我只想偶遇,看看你怎麽样,习不习惯,开不开心,我没想再有什麽瓜葛,对不起。”
如果说刚刚的气多少还有一些积在心头深处,一时半会儿消散不去。
但此刻,虞菡知道,她无能为力去计较,去生气,去拒绝一切相认。
看看她怎麽样,习不习惯,开不开心,不想再有什麽瓜葛,只想偶遇。
虞菡扭开头,垂下脑袋,一滴泪滚落在自己脚上。她真是讨厌极了自己这特殊的病,讨厌极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了妈妈的微信,询问她在哪儿和朋友见面,见好了没。
虞菡看完,还没回复秦译就带她往前走。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家里人找她了,毕竟是一个还没出院的伤患,她家人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太久的。
走了几步,虞菡就被他松开手腕了。
他脚步放缓,逐渐慢她。她在他前面两米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偷瞄身後斜对面熟悉而高大的身影。
距离渐渐在一前一後中拉远,拉到一个宛若陌生人的界限处。
迎面走来的夏月女士在这份尺寸里并没有注意到情况不对,而距离在意大利遇见秦译,已经时隔快三年了,所以她也没有认出後面走着的少年是曾经在佛罗伦萨送她菡菡去就医的人。
夏女士揽上女儿的肩头,温柔地问:“和什麽朋友见面啊?遇见陈橙啦?”
“哦,嗯,是。”
“那我们再去逛逛,还是回医院啦。”
“回去吧。”
“行。”
妈妈搂上她,母女俩漫步往外走。
一路上虞菡都有注意後边的人,他隔很远,手插着口袋悠闲似散步,但一直走在她们後面。
直到她们上了车,他站在不远处看手机。
车子从他眼前开过,他陡然擡眸,在她视线中嘴角上扬。
虞菡心头突突跳。
…
出去半天,耗尽了虞菡今天的精力,她晚上早早就睡了。
这一夜做了很久远的梦,梦回了2015年的意大利。
梦见自己即将被人打死的时候,秦译出现,救了她,後来回国,他们见面,在还没分开前就见面。
过後她照常来了新加坡,来了三个月,在2016年的跨年夜回国去找他,路上出车祸,被撞翻了车,手骨折,脑袋深度脑震荡,颅内些许损伤,浑身没一处好的。
半夜惊醒。
感受到新加坡熟悉的雨夜又悄然来临,她在橘色暖光下,摸摸自己汗涔涔的脑袋,推开被子,又摸摸自己骨折的手。
还好,已经快好了,脑子今晚也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