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我去给你买点电解质饮料?”赵只今决定先退下,把空间留给这对婆媳。
林筱婷因为一直以来的误会,眼下对李涓免不了有些内疚在,很怕单独面对她会动摇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于是下意识的拉住了赵只今,“别,你先别走。”
赵只今这下为难了,但好在李涓并不在意,对着她笑了笑,也示意她留下。
“对不起啊。”李涓叹了口气对林筱婷说:“没把儿子教好。”
林筱婷没吭气,李涓又带着些自嘲地笑着道:“但还能怎么教呢?他不是看不见一个女人在家庭中的辛苦,他只是不愿意学着分担罢了,倒是一些坏毛病学的很快,比如说随手扔臭袜子的幅度。”
林筱婷感觉这话更像是在说自己那位已经过世的公公。
“妈。”林筱婷渐渐放下了一些戒备,以为眼下这位婆婆会比亲妈更能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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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赵只今这边的鸡飞狗跳,祝清那边则堪称双向奔赴、岁月静好。
何云芝长期跟类风湿做斗争,每年都定期复诊,对一整套流程其实非常熟悉,只是因为近些天关节肿胀疼痛的厉害,所以需要有个人帮着跑前跑后。原本她因为赵只今不来而略有失望,但祝清的表现却让很是贴心。
有关类风湿病,祝清感觉熟悉又陌生,这好像是个很常见的病,周围总有人受其困扰,而电视上也总插播着各种治疗风湿的广告,医院或药品,可当她细细做完了一番调查后,才发现类风湿跟风湿还不太一样,这个病不是一般的难缠,病因不明确,也没有能够根除的药物,发病的人会关节肿胀、疼痛,早起还有可能手指发僵、无法活动,只能定期检查,长期用药来控制,但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不能完全免除病痛,且药物还有副作用。总之,这是一个会对身体和心理产生巨大负担的慢性疾病,远不是一些广告宣传上贴一片膏药就能缓解的。
因为有了这些认知,所以祝清在包里准备上了毛毯和保温杯甚至于一次性纸杯,在见到何云芝时,她更反复斟酌着措辞,表示如果她行动不便,她就去帮她租借轮椅,“您一定别有负担。”
祝清会这么说,是因为刷到不少风湿病人对轮椅等工具的排斥,仿佛这代表着一种妥协,是在间接承认自己不健全了,甚至于是残疾了。
何云芝能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和真诚,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你扶着我点就好。”
两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意味,在等待就诊的过程中就把彼此的大致信息交换完毕了。
“你七七年的啊,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要年轻很多。”
“您不说的话,我也看不出来你竟比我大九岁。”
“哈哈,那你这话说得不真诚,我还是有些年纪在脸上的。”
“我看着却都是沉淀,是一种经历过风浪的舒展。”
祝清真心如此以为,再反观自己,年纪见长,双眉之间的褶皱也总在不自觉间蹙起。总之,一句话,越活越没法自洽。
再之后,祝清又跟何云芝聊起彼此的一些经历,这方面,祝清没那么坦诚,有意隐瞒了许多,只说自己一直在做家庭主妇,这两年孩子上了大学,闲来无事才来做陪诊。
“就想,一辈子其实并没那么长,还是多些经历别荒废了的好。”
何云芝也是粗粗掠过了她在婚姻里蹉跎的那几年,聊得比较多的都是她这些年的支教经历。祝清听着,无不钦佩,内心忽然有了一个大胆又冲动的想法,问:“如果后面有机会,我能跟着你去看看吗?当然,我学生时代学习并不算特别好,也教不了什么就是了,唯一擅长点的可能就是……唱歌?”
她想要不断突破自己的边界,去到更不一样的世界里,而不是被所谓的责任继续捆绑。
何云芝没做多想地答应下来,“好啊,孩子们也很需要音乐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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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交谈中,等待的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听见广播叫到自己名字时,何云芝竟还先恍惚了一下。
因为涉及对用药的调整,所以今天的看诊主要是围绕检查展开。
“血沉,c-反应蛋白,这些都再查下吧,然后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再看看要不要调整用药。”医生在键盘上敲打着,又去摸了摸何云芝的个别关节,并叫她配合着做了一些动作,然后稍有不满的问:“今年确定能留在北京过年吧?”
“确……定。”何云芝这么说着,尾音却不自觉往上扬,让肯定句变成了半个问句。
因为这也算是一位老病患了,所以医生并没有太多顾虑的敲打,“好好歇一阵子吧,你治疗一向积极,心态也保持的很好,是能尽可能维持正常生活的,可你这工作,太累了,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何云芝也知医生是为自己好,这次认真点了点头。
医生看她态度端正,却也知她只是态度端正,下次说不定又是让朋友拿着化验结果来隔空就诊,索性跳到另一个话题上问:“你们地址没变吧?我姑娘他们又整理出一批书,空了我让她寄过去。”
059结婚五十年被称为金婚,赞扬的不是情如金坚,而是人的忍耐力
走出诊室后,祝清陪着何云芝一起做完了各项检查,然后时间一下便来到了中午时分。
正值饭点,何云芝主动邀请祝清一起共进午餐,祝清下午还有一个陪诊在别的医院,而她也还未有时间和机会过去熟悉下地形,只得拒绝。
何云芝感到可惜,但又觉得来日方长,于是跟祝清互换了微信,约定以后有空可以常约。
两人在医院门口说了再见,祝清送何云芝上了网约车后独自往地铁站走去,但没走到一半路程,她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回过头,她只看见,本因坐车离去的何云芝在向她挥手。
何云芝是无法进行剧烈运动的,但为了追上祝清,她从小跑到加速跑,等终于来到祝清跟前,她只觉得这两日肿胀的关节疼得更剧烈了,但她并顾不上这疼痛,只眼神亮堂地带着希冀问:“你是叫祝清对吧?”
祝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早就跟她交换了姓名,“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何云芝稍微调整了下呼吸,马上又接着问:“你说你擅长唱歌?”
“算……是吧。”
“你以前是不是个歌手?”何云芝已是有些激动,问完后想了下,又稍微调整了下措辞,“就……你以前是不是组过一个女团?”
祝清的心伴随着这一问被狠狠击中,这本该是很容易作答的问题,但她的出名和没落都太迅速,用过气明星来形容都是过之,况且一切都已时过境迁,这许多年,也从未有人认出过她。
祝清犹疑着,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何云芝却反而变得笃定起来,喃喃说:“不会有错,我刚见到你时,其实就觉得你眼熟来着。”
说来也是凑巧,前两日何云芝刚去过父亲家,她在何云书的房间里待了大半日,将她的一些老物件拿出来掸了掸灰又收拾整齐,这其中就有一张彩虹美少女的专辑,还有一本子歌词摘抄,上面贴了许多祝清的照片。
“我妹妹很喜欢你,你隐退后,她也一直有在关注你。”何云芝又说。
祝清终于艰难的张开了口,为的是解释,“我也不算是隐退,是实在……没什么人气,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