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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雪看着容川的背影,哪怕是在生气,她也极为注意自己的形象,把说话音量压得很低,转身的姿态亦是优雅,生怕被外人见着一点颓态,哪怕那些人根本不会关注她们。
“啊。”来雪被气笑了,但下一秒眼泪却也落了下来,而她没顾着去擦拭,而是转而拿起勺子舀了满满的麻婆豆腐喂进嘴里,那味道实在刺激,她被呛到,眼泪更加猖狂,而泪光中,她恍惚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向她走来,倔强的一定要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累吗?”她问她,在她那里,前途,发展都比不过她当下的感受,不似那人,从头到尾,只有教导。
039小的时候,守着家门口的马路,就觉得是天与地了
来雪跟母亲不和,蒋大佑跟父亲不和,这是赵只今所熟知的事情,但究竟他们为什么不和,赵只今则知之甚少。
有时赵只今觉得这很奇怪,他们关系那样之好,可却还是刻意的向对方保留了好些秘密,但有时她又觉得,正因为他们关系好,才尤其尊重彼此的意愿,没有非得要去追问出些什么。
但眼下,来雪母亲的突然到访,则放大了赵只今的担心以及好奇心,她在小小的客厅里坐立难安,给来雪发了好几条信息去,无一不石沉大海,后面,她百无聊赖的横躺在沙发上,沉默已久的手机终于传来一声震动,但待她激动的摸起手机,却发现,是任准拍了拍她。
赵只今略有失望,却也打起了精神,对方在昨晚安慰了他,她不能做那过河拆桥的人,不过,不等她的那句有事吗发送出去,任准又迅速撤回了拍一拍。
不同于信息的撤回,拍一拍撤回后不会有任何提示显示,于是赵只今看着对话框里和任准停留在好久之前的聊天,一阵恍惚。
犹豫片刻后,她打去了一个问号。
而那一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好久后,才发来无不简短的两字,【没事。】
赵只今正要回没事你拍我做什么,那边却又撤回了消息,而后内容换成了,【一起吃个饭?】
任准是手误,他想询问赵只今昨晚回去之后的情况,却又自觉不该有这样的热心,不过之后的事实也很打脸,他非常仔细的看完了赵只今的朋友圈,然后又在跟她的对话框里徘徊了许久,接着在又一次准备进入赵只今的朋友圈时,手抖了。
不过失误既已造成,任准也不再扭捏,索性约赵只今出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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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定在第一次见面的麦当劳门口汇合,赵只今为赶时间,穿着相当随意,宽松T恤配同样宽松的中裤,脚上则是双踩跟的帆布鞋,很难不让任准觉得她又被扫地出门了。
反观任准自己,则正式的有些过分了,不仅穿的很板正,还专门开了车。
赵只今是在面前那辆车第二次按响喇叭时,才发现里头坐着的人是任准的,她略有欣喜的上车,以为任准会开车,一定是要去吃点像样的东西,总不会是周边随便哪家餐馆,不想,当她问去吃什么,任准说:“炸酱面。”
这三个字于赵只今而言已成梦魇,她张了张嘴,露出艰难的表情。
任准读懂赵只今的心理,笑说:“放心,不是何女士烹制的,去海碗居。”
“海碗居?”
“嗯,专门吃炸酱面的,老字号。”
“那也是大可不必,左右就是一碗面。”
赵只今直言不讳,任准也不惯着她,说:“何女士的炸酱还剩下些。”
赵只今:“海碗居挺好,还是老字号对吧?”
任准开车去了离家最近的分店,不过也还是花费了半个多小时,路上,赵只今已然昏昏欲睡,来北京那么些年,她还未曾为了一碗面而跨越小半个城市。
等终于到达海碗居,赵只今也是饿到不行,但好在他们已错过饭点,无需等位便直接落座了。而后,任准则利索又熟稔的点了菜:肉丁干炸面,干炸丸子,关家白菜还有就是必不可少的腊八蒜。
人少,菜上的也很快,赵只今端过面就要大快朵颐,但看着任准不慌不忙拌面的样子,也跟着慢了下来,并学着他的样子把碗里的面和酱仔细拌开。
“你经常来啊?”赵只今顺便拎起一个话头,问。
任准:“也很久没来了,上次来还是大学头两年。”
“这么久?”赵只今有些不可思议。
任准点头,称那时总充当外地同学的导游,一学期吃了不下十次的烤鸭和炸酱面,还去了自己前十几年都未曾去过的故宫和长城,属实吃伤了,同时更对那些热门景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赵只今倒没有这样的经历,她大学时头两年忙着努力学习,后两年忙着努力赚钱,回想起来,她来北京七年,却还没有好好用脚步丈量过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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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着各自碗里的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赵只今好奇问任准作为本地人怎么在大学时才去故宫和长城,任准想了下,回,“
小的时候,守着家门口的马路,就觉得是天与地了。”
赵只今眼睛亮了一亮,说:“那真巧,我小时候也觉得天地之大,不过也就是从我家到学校的距离,我还梦想过在学校门口开一家小卖部呢。”
“可你却跑来了北京上大学?”
“人嘛,总会被一些人和事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
“比如?”
“比如……”说到此,赵只今语塞了,因为某些阴差阳错,这是她跟来雪、蒋大佑都没有提及过的隐情。
“比如一些讨厌的人和事。”最后赵只今一语概之,任准也没往下追问。
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是赵只今主动将对话重新拾起,“那你是因为什么学的医?”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怎么没当医生了,又怎么去做校医了。
任准想也不想的回,“为了一些珍惜的人和事。”
几乎是复制了赵只今之前的回答,可赵只今看他的表情,却不像是为了敷衍而胡乱作答。
“面好吃吗?”任准转而问,并不愿随着赵只今往话题深处去。
“比何女士做的好吃。”赵只今非常的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