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她有负担,骆姝也佯装释然:“哎呀,是因为我工作会有调动,指不定哪天就会离开深城。”
梁安琪一听她可能会走也忘记了哭泣,变得紧张起来:“你要离开?轻茁哥他知道这事吗?”
“他……”冷不丁又提到方轻茁,骆姝有一瞬失神,“他没必要知道。”
梁安琪若有所思,很识趣地转移开话题,以一个单纯的客户身份向骆姝取取婚宴上的经,几乎同段时间,平置桌面的手机弹出个来电。
扫去的一眼,梁安琪迅速收拾好心情,把手机拿到耳边接听。
距离不远,骆姝听到电话那头的平淡似水声线问她在哪?似乎晚上有什麽家宴提醒她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梁安琪歉意地表达了今晚得见长辈需要快些回去准备,骆姝尽地主之谊便提议送她出门。
园区外,管家司机已候在马路边,临上车前,梁安琪用拥抱来感谢她没有因城门失火而殃及她这条池鱼:“骆姝姐,谢谢你听我讲了那麽多话,今天比较仓促,改天我们好好约。”
骆姝轻拍她後背,满口答应同时回想起那通电话内容。
“安琪,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梁安琪笑着松开环抱:“你尽情问,不用拿我当外人。”
“你喜欢他吗?”骆姝问完就後悔了,她这个身份谈及顾扬貌似很尴尬,又补了句,“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麽交集,当年和他的那个是乌龙,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儿戏,遵循自己的内心最重要。”
耳边充斥着连绵不绝的来往车流声,梁安琪愣沉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喜欢,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他。”
“那他……”後面的话语,骆姝不方便挑明便省略过去。
梁安琪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笑容,不答反问:“骆姝姐,你知道为什麽我哥姓管,我却姓梁吗?”
骆姝摇头,这个细节她曾经好奇过,问了嘴方轻茁,但方轻茁支支吾吾,似乎不太乐意她关心管家的事,只说了句是大人们间的问题。
“我爸这人吧,什麽都好,就是极其迷信。”梁安琪遥望远方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我妈怀我的时候,他特意请了位大师来家里看风水,那位大师一进门风水还没来得及布局,指着肚子里的我掐指一算,算出我命格不祥,管家恐有破财血光之灾。”
骆姝:“後来呢?”
“後来,在我哥的绝食明志下我出生了,出生的第二天我家生意一落千丈,因为这根导火索,我爸妈的感情生出嫌隙,我爸坚持离婚,对于我只有一个要求,六岁前不能在管家生养也不能随他姓,打有记忆起,我妈就将所有的不幸归咎在我头上,而顾扬是我回到管家後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他从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迷信疏离我,而是在其他玩伴欺负我笑话我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所以,其他的不重要。”
思绪将梁安琪拉回到过去,“这些年他过得很痛苦,终日活在愧疚的阴霾里,不止当年误会你中伤你的蠢事,还有轻茁哥,起初,我不理解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怎麽说散就散,直到前些天我无意中偷听到来龙去脉,才发现他们远比冷战闹别扭更严重。”
“至于轻茁哥,这些年,也不太好,虽然他们几个闭口不提,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寒假,就他们大四那年,突然大打出手,是我哥送轻茁哥去的医院,当时我也在场,医生边缝针边叹气说额角可能会留疤,据我哥还原当时场景,挺惨的,轻茁哥全程没有还手,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受到委屈抑或挨骂挨打必加倍偿还,可当时他心甘情愿地被压在地上,又心甘情愿地挨顾扬一拳拳发泄,而那些拳头也成为顾扬心里永远无法泯灭的刺。”
“那会儿我不懂他们间的弯弯绕绕就问我哥,什麽仇什麽怨竟不顾多年的情分拳脚交加,我哥云里雾里答了句,成年人的游戏,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罢了。”
“现在想,他的选择一直是你,我不是为他求情,也不是替他卖惨,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必须得知情。”
梁安琪说完最後一句,挥手告别上了车。
黑色车身如离弦之箭驶过,徒留尾气和无处安放的情绪回荡在闷热的空气里。
骆姝如鲠在喉,这些,他从来没提过半个字。
她迷茫地站在路边,一辆辆形状各异车子或快或慢地从视野中依次划过,拖出或深或浅的模糊残影。
世人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彼此的默默付出和背後的眼泪,目光所及的只有摆在面前的血淋淋教训,像程序一样冷冰冰装置在大脑深处运转。
有一天,这道程序触发了隐藏bug,跳出个是否删除选择页面,但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却失去了重头开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