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兵谏当日是萧队长以言语逼退元慧衆僧,为何又不赞同朕复唐国号?”
萧婉儿浅吸了口气,将早已想好的理由细细说来:“陛下当日兵谏,理由为何?是发现二张兄弟意欲谋反,为太上皇铲除奸佞。陛下此後是怎麽顺利登极,成为陛下的?是太上皇禅让。若陛下改周为唐,日後于史书上,陛下当日到底是铲除奸佞还是对大周心怀不满故而蓄意谋反?”
“萧婉儿,你放肆!”太平公主赶在其他人发话之前率先发难,她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奈何在皇帝面前不能多言,只能狠狠瞪视萧婉儿,让她谨言慎行。
但这个理由却说动了皇帝——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被人在史书上记一笔谋反得位。
“无妨,朕允你直言。”皇帝摆摆手,让萧婉儿继续说下去。
萧婉儿也毫不客气:“再者,太上皇在位时一力提拔庶族,削弱世家,这些年已然卓有成效。若复唐之国号,大周之制可还延续?是否继续弱世家丶强庶族?陛下应知,世家过大,只会下迫寒门黔首,上欺皇帝天家。若一一复唐旧制,太上皇之努力,恐会功败垂成。”
皇帝陷入沉思。萧婉儿的说法确实打动了他,但是光复李唐亦是他这些年的夙愿,最终他只说道:“萧爱卿且回吧,朕会好好考虑。”
“你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几天後,上官婉儿抽出时间见了萧婉儿一面,“你可知道,陛下见你那天我都要被吓破胆了,公主殿下也被你吓得不轻。”
萧婉儿轻笑:“总要试试嘛。”
上官婉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叹道:“明明是这麽可爱的一个小女郎,怎麽偏是这般性格。”
萧婉儿歪头思索片刻後得出答案:“可能是因为我实力强吧,大不了就辞官回道观,毕竟如今为朝廷效力的修士中除了师父已经无人能打得过我了。”
上官婉儿无语,沉默半晌,最後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陛下并未将你的奏折公之于衆,只是叫来心腹臣子共同商议,”上官婉儿补充道,“你觉得最後国号是否会被改回唐?”
“不好说,”萧婉儿回答,“我观现在这位陛下的面相,他应当是软弱之人,既无自己做重大决定的魄力,又不能抵挡身边之人的引诱。最终他如何决定,还要看他心腹臣子们是否能拿出比我更能说服他的理由。”
武皇一代奇女子竟有这麽个儿子,萧婉儿也是难以想象,但是这种性格也有这种性格的好处。
“不论最终国号是周还是唐,姐姐都可以劝劝韦皇後,多插手政事,”萧婉儿建议上官婉儿,“皇後自陛下微末之时就陪伴在他身边,以陛下的性格,定然会信重于她。若皇後愿意插手政事,太上皇时女官涉政之制,或能保存。”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姐姐此番矫诏,应当也会高升。不论如何,姐姐都绝不可放弃太上皇时期便有的权柄。”
“我知道,我已有的东西,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上官婉儿笑着回答,平日在萧婉儿面前的好姐姐气息刹那间烟消云散。
萧婉儿也放下心来,女皇时期大权在握的女官总不会轻易地让人夺了权。
只是,她还有一事急需知晓答案。
“姐姐可知我师父的去向?”
自从政变当日放太子一行人进入女皇寝殿後,流云便一直没再露面,宫中也再无他的消息,萧婉儿和柳鸣音就是想打听都找不到询问的对象。萧婉儿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占卜流云的情况,但以入道境的修为占卜脱凡境的修士终究太过勉强,萧婉儿几次三番占卜都得不到任何啓示。
“此事我也不知,”与先前问过的人一样,上官婉儿也没能带来任何消息,“不过流云仙长实力强大,定然不会有事,妹妹你放宽心便是。”
“多谢姐姐宽慰。”萧婉儿虽谢上官婉儿安抚,但内心毫不宁静,反而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上官婉儿走後,她拿出卜草,占卜流云的下落——结果照例是一片空茫。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休息一番後拿出龟甲,又开始占卜以後的国号。
“噗!”尝试作死的她口喷鲜血,直接晕了过去,意识的最後是柳鸣音的惊呼。
“师姐!”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床头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药汤,药碗下压着一张字条。
“陛下有令,奉召入宫。师姐醒後可自行加热汤药服下,修复内伤,补足气血。日後望师姐引以为戒,莫要强求不可占卜之事。”